打從一開始,趙明就選擇跟着他。
難道不是第一眼定律?
“你這麼說,”談燼露出點莫名笑意,“是想聽我誇你麼?”
“……”時漱向身側瞥他一眼,“我跟你說正經……”
在未說完的尾音裡,談燼忽然轉過身,直面着他。
眼前的鏡子被盡數擋住,有陰影兜頭遮下來,身高的壓迫感讓時漱幾乎立刻想要後退。
在腳跟即将離地的刹那,自尊的本能又讓他生生刹住車。
兩人就保持着不足幾公分的微妙距離。
“食用美好的人也會變得美好,”談燼微垂了眸,晦暗不明視線落進時漱的眼底。
“我倒想問問你,他為什麼會一眼就看出來……”說到這兒他停下來,聲音變得意味深長,“你的美好呢?”
“……”
時漱莫名從中聽出幾分質問來。
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偏頭避開了談燼的視線。
“……”時漱說,“你這麼好奇,不如明天出去再問問趙明。正好,我也想知道。”
到明天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身在安全區,或許會好好睡一覺補充體力,或許會再到路邊攤吃點什麼維持現實世界的真實感。
而尤閑和杜迪,也會在副本結束的一瞬間同他們一起離開。
至于趙明……
照上一個副本裡談燼的行徑來看,趙明可以選擇繼續留下來,或者跟他們一起出去。
現在礦長已經知道了怪物的真實身份,如果他稍微殘存些理智,應該會選擇後者。
“出去嗎?”
咫尺的距離,談燼呼出一口氣,像嗤笑又像歎息,緊接着,他蓦地俯身,貼近時漱的耳畔。
熱意貼面而來,時漱隻覺得脖頸漫上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連胸腔的震動都變得清晰可聞。
在他還沒來得及退開時,他聽到談燼的低語伴随着呼吸,一字一句灌入他的耳中。
“但是怎麼辦呢,我不是很想讓他活着出去。”
……
入夜時分。
雪山靜得連蟲鳴都銷聲匿迹,群山靜默蟄伏,似乎已存在了數千年。
在經曆了半宿又是激動又是亢奮輾轉反側的前半夜,獨享一間宿舍、躺在下鋪的尤閑忽然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他蹑手蹑腳地起床,從腰間摸出礦洞中順出來的頭燈,借着稀薄的月色,打開了宿舍的門。
遠處,日夜不熄的礦洞口依舊亮着昏黃的燈。
他走得極慢,生怕弄出些微的動靜都會吵醒睡夢中的人,尤其是那個叫談燼的。
雖然沒有成功跟時漱組隊,但已經無關緊要了。
他又一次在險象環生的副本裡活了下來,毫無疑問,這次運氣也依然站在了他這一邊。
直到進入礦洞,尤閑才啪得打亮頭燈,腳下步伐瞬時加快。
礦車已經被炸毀,隻能選擇徒步前進,他雙眼緊緊盯着礦洞深處,目标明确且清晰。
快了,就快到了……
終于,在邁下某一步時,頭燈随身體的晃動掃過一片金色,尤閑先是一頓,接着狂奔而出,猙獰的臉上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
他奔向那一筐筐金礦,三下兩下扒掉外套鋪在地上捆成包袱狀,将金礦一塊一塊塞進去。
這可是真金礦!拿到外面能賣多少錢啊!
有錢,就能做好多事情……
噗——
尤閑的手停了。
哪裡來的熱風?
他沒敢回頭,伸手又抓了兩塊金礦塞進衣服裡。
沒事的,就是自己吓自己而已。那個怪物……不,那個人,已經被抓住了,捆得比鹹豬肉還結實,就安置在他隔壁的宿舍。
沒有同組搜身,沒有人會發現金礦變少,反正,已經是在這個副本裡的最後一個晚上了。
饒是如此自我安慰,尤閑心裡還是生出莫名的恐懼,他最後又塞了一塊金礦,抓起鼓鼓囊囊的衣包就往外跑,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山洞裡回蕩。
好了,真的都結束了。
噗——
這一次,風的熱度比之前更加明顯,甚至還帶了某種腥濕的粘膩,幾乎噴在他的頭頂。
尤閑蓦然加快了腳步,最後幹脆飛跑起來,腳底都要磨出火星,他在奔逃的間隙,終于忍不住回頭看去——
一張長滿獠牙的血盆大口,正沖他吐出鮮紅的舌頭。
凄厲的尖叫聲響徹礦洞,再轉過幾個彎後,隻剩細弱蚊蠅的蜂鳴。
宿舍裡,時漱在睡夢中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