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漱不常做夢。

可今夜的夢卻格外清晰。

夢境的伊始仍是這間狹小逼仄的宿舍，談燼站在半身鏡前方，對他說，他不想讓趙明活着出去。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就在偏移視線的一刹那，卻赫然發現鏡子在談燼身後無限延伸，仿佛幼時在科技館裡見過的某種彩色萬花筒。

而他在其中，看到了無數個談燼。

……

轟——

時漱在地動山搖中被震醒，他花了幾秒的時間将自己從夢中抽離，一個翻身下了床，發現談燼已經站在了宿舍門口。

“地震了？”時漱用力搓了把臉，三下兩下套好外套，跟過去一看。

“……”時漱倏然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

“好問題，”談燼的聲音透着涼意，“不過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它是怎麼跑出來的。”

在兩人視線的聚焦點，礦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裂。而在洞口的，是一頭足有兩層樓高、通體黑色皮毛巨狼，它正高高弓起脊背，試圖從礦洞中脫身而出。

看到有人出現，它更加用力地掙紮起來，大地也随之震顫。

“它嘴裡是不是叼着什麼……”

時漱話未說完，隻聽轟得一聲——

礦洞口轟然塌陷，巨狼掙脫了束縛，猛地向前躍出，用力将嘴裡的東西吐出來，鮮血随之噴濺，一個黑影怦然墜地，在地上滾了兩圈，直至停到近處時漱才看清。

那是尤閑……

沒有了右臂。

時漱的後背在一瞬間冒出冷汗。

一切不合理都有了答案，神明獻祭、趙明的瘋語、消失的右臂……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怪物。

近旁的集裝箱門也依次開啟，衆人在邁出門檻的瞬間齊刷刷站住腳步。

“卧、卧槽……”

當遊戲裡的怪物真實地出現在眼前，那種恐怖的視覺沖擊力讓邢查險些跪倒在地。

“這……來真的？”

某一個打開的集裝箱，趙明被捆着雙手，匍匐而出。

他望着山崩地裂的礦洞，和山前巨大的怪獸，露出一個瘋狂的笑容。

“哈哈——我就知道，神不會抛棄忠誠的仆人——祂，來救我了！”

與此同時。

“救……救救我……”

被巨狼吐在地上的尤閑竟然還活着，他口中發出微弱的呢喃，勉力擡起頭，看向集裝箱前的時漱，“救……我……”

時漱沒動，視線停留在他脫掉的外衣，和滾落一地的金色礦石上。

……發生了什麼簡直不言而喻。

時漱看着尤閑，就像看一塊砧闆上的爛肉。

他相信有的人無知，但沒想到會愚昧到這種程度。

貪欲會讓人送命，哪怕僅僅是遊戲中虛拟的東西。

愚蠢也會。

二者合一，就是如今尤閑的下場。

“它好像……沖我們來了。”師裴躲在葉蘭身後，聲音發抖。

時漱擡眼一看，隻見巨狼已再次邁動前腿，比小臂還要粗的獠牙泛着冷光。

“跑吧時哥！”邢查急道。

“不對，不對不對……”

時漱不再管尤閑，他咬緊了後牙，無數信息碎片在他的腦海快速掠過，“副本刷出這麼一個怪物來，不會是讓我們赤手空拳弄死它……”

策劃如果還算是個人，至少也會為玩家提供某種武器，如果沒有……

在巨狼揮動前爪的某一個瞬間，時漱倏然看到它脖頸皮毛的位置閃過不同尋常的赤金色。

“它脖子上是什麼？！”

談燼隻瞥了一眼，瞬息間轉身向後，緊接着雙腳一蹬，躍起抓住集裝箱的屋檐，雙手猛地用力，将自己拉上了房頂。

“把它引過來！”談燼高聲道。

……用什麼引？！

“到集裝箱後面躲着！”

時漱對衆人高喊，顧不上多想，再次掏出手槍。

砰——

子彈打進巨狼腳前被鍍上金的地面，崩出刺目火星。

“……”

這麼大的目标也能歪？！

但好歹，巨狼的視線終于被吸引過來，兩顆宛如礦燈的眼珠怒視着時漱。

時漱毫不猶豫，擡手又是一槍。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