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交班時間,孟以栖第一個趕到示教室,她在後排挑了個位子剛坐下不久,龐大的心内醫療組人員陸陸續續坐滿了空位。
會議上,除介紹病人的病史、查體、診斷、治療措施及療效外,還要介紹交班時病人的情況,以及夜間病情變化及采取的治療措施,将近二十分鐘過去才散會。
後面緊跟着就是查房,孟以栖收拾工具起身離開,又恰好撞見沈倩意味不明的眼神,從先前會議開始就是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隻不過心知肚明的人刻意視而不見,避開她的目光先回了辦公室。
忙碌了一上午都沒空喝水,午休期間,沈倩在外賣平台上點了兩份糖水,拉着還在書寫病曆的孟以栖去了值班室享用。
曉得有人在借此旁敲側擊的孟以栖果真等來了沈倩的開口,“原來那束百合花是梁澤帆送你的啊。”
顯然超出孟以栖意料之外,怕加深她的誤會,沈倩立刻解釋,“我昨晚回宿舍收拾我們的桌子,不小心看到你丢在角落裡的卡片,我還以為是大外甥送的呢。”
心虛的人立即還口,“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誰啊?”沈倩抿着不懷好意的笑刁難道:“你是說梁澤帆,還是大外甥?”
自知陷入圈套裡的人口氣都硬了幾分,“都是。”
自從上次醫鬧事件發生後,身為旁觀者都在為見義勇為的人動容,沈倩不相信身為前女友的孟以栖當真毫不動搖,否則又怎會留下卡片叫她發現?
“栖栖,你心裡對梁澤帆還有念想嗎?”其實沈倩早就想問她了。
“沒有。”孟以栖情緒穩定地交代,“我跟他從分手那天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其實沈倩當時并不曉得他們分手的直接原因,隻是随着時間推移,網絡傳播覆蓋的強大,她後來還是有道聽途說到一些負面消息,震驚程度已然叫她變成了啞巴不在當事人面前提及,可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沈倩都十分可惜羨慕了好幾年的理想情侶就此分道揚镳了。
“那大外甥呢?”不過話說回來,連沈倩都發現有人是在刻意躲避,“你是不是一早就曉得他居心叵測,所以才換了值班?”
“再說一遍,我是為了中秋連國慶一起休假。”某人連解釋起來都是面不改色的淡定。
“是嗎?”不大深信的沈倩提到蓮華寺上香那天的楊靖安,某人在得知他心心念念的人沒有出現時,先是數落了頓拿人當牛馬的醫院,再是平等地陰陽了所有共事的同僚,“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能空出一天時間來,可沒想到最不應該值班的人卻留在了醫院。大外甥當時那個臭臉的樣子反正很不好惹,我跟他解釋的時候都心虛得發慌,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裝作不在意的人吃着碗裡的冰湯圓,泛起漣漪的心裡卻嘗不到一絲甜意,第三人口中的楊靖安令她高高建立起的圍牆不斷下沉,但隻要想到可能會面臨的種種負面,她又可以決然地做到毫不動搖。
“我已經跟他講清楚不要來醫院打攪,以後你也不必再看他眼色了。”
孟以栖借回去寫病曆收碗起身走了,留沈倩獨自坐在休息室裡慢慢地吃糖水,後者但凡想到他們複雜的關系就能勾勒出一部倫理大戲來,一方面覺得離譜過頭,一方面又覺得再正常不過。
沒有血緣關系的男女,一方對另一方産生好感再所難免,何況又是孟以栖這種從學生時代就不缺人追的漂亮女孩,隻可惜大外甥出手的時機也太晚了,有人早已度過了沖動的青春期,連滿腔熱情的愛都獻給了不曾忘記的初戀,現在冷靜的就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大進大出的一周挺過去,周末的時候,孟以栖才從姐姐嘴裡獲知楊守誠因摔跤住院手術的消息,彼時,老爺子正乘坐着保姆車從私立醫院返回宅子靜養。
因這一突發狀況,楊靖安也推遲了珠三角的出差工作,平常忙得看不到影子的人卻能在楊守誠手術期間全程陪同,真真切切地做了回孝子賢孫。
安頓好楊守誠後續恢複的相關布置,時刻注意着出發時間的王南柯走來提醒楊靖安,“哥,時間快到了。”
“我再吩咐幾句,你外頭準備好了等我。”
王南柯無有遲疑,領命退出了廳堂。
傷筋動骨至少一百天,因此後續養護至關重要,不愛唠叨的楊靖安也朝輪椅上打着石膏的楊守誠再三強調,“我已經吩咐過陳媽斷了你的白酒,你自己當惜點身體,不能吃的喝的别碰,相應的,少活動折騰自己,沒事叫陳媽推你出去多曬曬太陽。”
摔倒那天實屬意外,楊守誠本來約了幾位退休的老幹部釣魚,誰曉得轉頭取工具的功夫就生了意外,氣得楊靖安給他的魚竿也鎖進了倉庫裡。
老爺子并不抗拒他的安排,轉而詢問道:“你這次出差多久回來?”
“一個禮拜左右吧。”楊靖安的不爽情緒盡在話裡,“周士勳那位爺你也曉得,不到最後關頭不談生意,我估計過去得周旋好幾天。”
早年,周士勳發家前處處碰壁,因着楊守誠的人際關系才拉來一筆投資起死回生,而今新能源企業在他的牽頭下如日中天,那個昔日被人恥笑癡人說夢的窮學生早就揚眉吐氣了,可泡在紙醉金迷的生活裡卻也洗脫了一身正氣。
“凡事要沉得住氣,精明的人做起生意來總是要有些個性的。”
爺孫道别,楊靖安從廳堂裡退了出來,快步踏上飛檐翹角的橋亭裡走着趕路,不期然與特意趕來探望的孟家姐妹迎面撞上。
“靖安,你不是要出差嗎?怎麼還在宅子裡頭?”比有人更驚詫的孟以楠連忙追問道。
許是狀況太過突然,連楊靖安都無法拿捏好面部表情,所以落在孟以栖眼底的人還是上周裡不歡而散時的那副隐忍之色。
“怎麼?”楊靖安冷笑一聲看回過于警惕的孟以楠,“在這看到我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