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袅袅地從香爐溜出來，徜徉于空氣中直至消散。

手指拂過未經歲月雕琢的桌面，目光也随着指尖一一掃過房間内的陳設。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席卷而來，璐璐忍不住擡手捂住太陽穴，腳步轉向昭示着好天氣的窗台。

推開老舊的紅棕色木窗，翠綠盎然出現于眼前，被驚起的鳥雀四散開來，混入澄澈的青空之中。

難怪這麼熟悉了，璐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不就是在她夢境中出現過的城嗎……

她記得是——谷川城。

正思忖着，房間的門被輕叩三聲，随之而來是陌生的詢問，“雪姬大人，您起了嗎？”

璐璐忙把窗子合上，“起了，”邊說着邊回到床邊坐下，“進來吧。”

雖不知道由美用了什麼方法把她送來這個時空，但她可以确信，這的确是找回記憶的好方法。

聽了她的話後，侍女推門而入；璐璐一下就認出她便是在夢境中出現過的阿香。

阿香端着餐食渡步到她面前，将餐食擱在矮桌上，随後看了她一眼，輕輕地歎了口氣。

“怎麼了？”為了不被發現雪姬大人的芯已經換了，璐璐盡量表現得自然一些。

“您居然還問阿香怎麼了！”聽了她的話，阿香憤憤地擡眸，說話聲不自覺大了些，“大祭司已經知道您昨晚與陌生男子會面的秘密，讓我領您去見她。”

阿香的話語讓璐璐握筷子的手微微顫抖，連面前腌漬魚肉茶泡飯都不香了。

剛來就遇上私會被抓？老倒黴蛋了！

以璐璐的企業級理解，估計攤不上啥好事；這個所謂的大祭司，用小腳趾想都知道是個滿臉皺紋的刻薄老頭……也可能是老太婆？

盡管心裡慌得一批，不過她還是作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對阿香說：“那這就去吧。”

既來之則安之，她不就是為了了解夢境之城的線索而來嗎。

阿香讓她把朝膳用完再去，可璐璐哪還有胃口吃飯，随意吃兩口便讓阿香給撤走。簡單收拾一下衣着，便随着阿香出了房間。

穿過遊廊盡頭，是一座小小的庭院。大概因為位置偏北，長年日照不足，石闆路上生滿了青綠色苔藓，踩在腳下有點兒滑膩膩的。

從庭院的前門繞到後門，居然又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讓璐璐不禁疑惑，這宅子到底有多四通八達。

好不容易來到一間房門前，她深吸一口氣，在門上輕叩三聲。

門應聲打開，令璐璐緊張不已的大祭司正端坐在椅子上表情慎重地打量着她。

“咦？诶？！”璐璐忙捂住自己不小心驚呼出聲的嘴，看着這位‘大祭司’，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喂！

不是刻薄老太婆嗎？！

可眼前這個白毛小蘿莉是什麼鬼啦！

“雪姬，你可知老身今日找你來是為何？”白毛小蘿莉從椅子上下來，握着一隻紅木法杖向她緩步而來。

法杖一揮，璐璐發現自己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她慌忙擡頭，望見一雙不符合小蘿莉樣貌的眼睛。

那眼神冰冷蒼涼，像覆了一層厚厚的冰霜，不似看活人的眼神，仿佛她……隻是一樽死物。

莫名的恐懼接踵而來，她低頭小聲回答道：“阿香和我說了……”

“你太讓老身失望了，雪姬！”她說着，移步來到璐璐身後，一把扯下她後領，寬松的和服輕易被拉扯開，露出她白皙的背部。

“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屬于小女孩的手指輕撫那暗紅色的結痂，“天神的怒火已然到來，作為替神明傳話的巫女，你甚至聽不到天神的聲音。”

懼怕的情緒充斥着璐璐的内心，她低頭耳邊萦繞着大祭司的話語，不知不覺顫抖起來。

她好像記起了一些，可又抓不住。

随着窗外日光交替，正午時分的日光從門窗縫隙悄悄灑進來。璐璐盯着那些斑駁的碎片，聽那童聲以怪異的語氣說出的話語。

“你是這兩百年來谷川城最符合資質的孩子，在你出生時老身便把你帶來天神閣培養，為的就是希望你可以超越曆代巫女，成為傳聞中可以聽見神明話語的巫女。”

說到這，大祭司的聲音逐漸擡高，“作為巫女你該恪守本分，不該生出不該有的情感，你身上新的傷痕，便是天神的憤怒。”

憤怒嗎？

好像是的，無法解除的咒術，不就是從小便被種在身體裡了嗎。

她怔怔地擡起頭，難過的淚水從臉頰滑落。

因為被選中帶來這裡，從此再沒見過自己親生父母，也沒出過這座宅子。

每逢祭典她要盛裝打扮，聽着高塔之下那些愚昧的人類祈福之聲，漫漫長夜隻有寂寞和孤獨陪伴自己。

不可動常人之心，是最惡毒的咒術。

直到那個青年，攜月光而來。

站在她窗前，他上挑的眼尾帶着疑惑，就這樣他們互相觀望了半晌。

終于青年忍不住好奇，率先開口問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