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孤獨感是如此的龐大，大到在這個女孩的青春裡，掀起過一場摧枯拉朽的海嘯，将她的青春澆透，遺留下一片荒蕪。

“我會一直看着你，”霍連低聲道，“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你本來就該這樣，”楚歆聽了這話并不意外，而是十分理所當然，“你是我的血奴，生生世世，你的靈魂都供我驅使。”

她看着霍連的臉，以為能從上面看到一些崩潰和不甘，可霍連象牙白的臉上卻飛起一片薄紅，他咽了一下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沙啞：“哦……”

這是什麼反應？楚歆有些疑惑：他不應該是怒火中燒，然後氣憤地站起來指責我嗎？看起來，霍連非但不生氣，還有些羞澀和……期待?

以楚歆現在的心智，不足以她去思考霍連神情背後的含義。揣度人類的情感不是她的長項，何況青春期少男的心理更是充滿詭異的遐想。

“對了，”霍連突然問道，“楚歆，你幾歲了？”

“還有兩個月滿十八歲。”楚歆答，“問這個幹什麼？”

“那你是射手座，”霍連道，“我是白羊座。”

“所以呢？”楚歆對星座并不了解，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白羊座和射手座的相性很好。”霍連振振有詞，“說明我們合得來。”

楚歆：“……是嗎。”

接下來兩人開始聊天，不過大多數是霍連在那裡東拉西扯。楚歆心不在焉地應付兩句。

“我不想成年。”楚歆道，“成年了就得結婚。”

“你才十八歲，不至于那麼快結婚的吧。”霍連道，“第五星系的結婚率已經降到百分之十了。”

“我有未婚夫，”楚歆喝了口水，“等十八歲就要舉行婚禮。”

“啥？？”霍連一下子站起來，動作太快，桌面被他的動作震得哆嗦了一下，“你要結婚？？？！！”

“怎麼了？”楚歆擡眼看他，“有什麼不妥嗎?”

“你才剛滿十八歲，就要結婚？？？？！！”霍連臉都漲紅了，“你喜歡你的未婚夫嗎？”

“不喜歡。”楚歆笃定道，“對方也不喜歡我。包辦婚姻而已。”

“誰包辦的？”霍連定了定神。

“神。”楚歆回答，“我拔出勇者之劍後，聖殿内降下神谕，我成為勇者，并且，成年後與聖子成婚。”

“……”霍連鎮定下來，“你不喜歡他吧？”

“不喜歡。”楚歆搖頭，“就是他說我的臉上全是邪惡能量。”

霍連依舊驚疑不定，神谕降下的包辦婚姻，這有些超出他的認知。

神什麼時候包攬了月老的活？

“你不同意，那沒有人能強迫你。”霍連伸手拍了拍楚歆的肩膀，“到時候我們一起想辦法。”

“沒關系，到時候誰強迫誰還說不準呢。”楚歆并不在意這個插曲。她還不能理解婚姻的重量，隻把一切看作遊戲。而霍連則開始抓耳撓腮，左思右想。

霍連給楚歆介紹了一些最新的全新遊戲和全息劇場，楚歆來到人類世界才一個多月，對這個世界并不是很了解，十分感興趣地聽着。很快便到了午餐時間。

霍連去領了兩管營養液，遞給楚歆，但是楚歆打開一管，往裡面滴了幾滴自己的血，把蓋子擰緊，放在一邊。

“你不吃東西，真的不會餓壞嗎？”霍連擔憂。

“我吃過了。”楚歆道。

“你吃了什麼？”霍連狐疑。

“我吃了橙子還喝了很多水。”楚歆指了指橙子皮。

“這些東西怎麼吃得飽。”霍連又掏出一塊壓縮餅幹，“這是我跟福克斯換的，給你。”

“我不吃人類的食物。”楚歆道。恰巧希瑞也走了出來，她對希瑞招了招手，把混雜着自己血液營養液給了希瑞。

“謝謝阿達。”希瑞很開心，接過營養液，一把拉過楚歆，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希瑞喝了楚歆的血後，也算是與楚歆産生了血咒鍊接，因此楚歆并沒有排斥她的親吻。但是她畢竟沒有跟人親密接觸的經驗，反應過來後，她伸手摸了摸臉，還有些不明所以。

“希瑞，你在幹什麼？”霍連站起身。他不忍心看到無良高齡精靈誘騙未成年少女。

“這是我們精靈族的禮儀。”希瑞看着霍連，有一絲不明顯的挑釁，“怎麼了？”

“……沒什麼。”霍連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注意下尺度，免得被别人誤會。”

“誤會什麼？”精靈跳上椅子，盤腿坐着，“讓他們誤會去吧。我不在乎。”

“……”霍連無語了。昨天還奄奄一息看着就要斷氣的精靈，怎麼被救活後這個樣子。這欠揍的模樣完全不符合遊戲裡精靈溫柔仙氣的刻闆印象。

“小孩，你嫉妒了，就直說。”精靈見霍連無語凝噎，還不忘出言諷刺，“我記得這個世界性别重置手術是很成熟的，要不，你變個性？”

“不必了。”霍連微笑，“我是以男性身份與主人締結契約的，生生世世，我都在主人身邊，陪伴主人。驟然改變樣貌，主人會覺得奇怪的。”

他們交談時，一直用的是奧特蘭語，因此除了他們三人外，别人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你們别再加密通話了，”福克斯啃着壓縮餅幹走過來，不滿道，“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見福克斯來了，希瑞稍微收斂了下欠揍而嚣張的神情。她還是記得的，這五年，一直是福克斯在默默照顧她。也不知道他圖什麼，也許因為整個重獄267隻有他們倆是尖耳朵吧。

四個人坐在一桌，開始吃飯，其實也隻是幹嚼營養液而已。

為了避免再次出現不良案件，上級猶豫再三，決定把楚歆和霍連單獨安排在一個宿舍。

楚歆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非常平靜，但霍連一下就紅了臉。楚歆不明白他為什麼臉皮那麼薄，動不動就紅了臉，難道他是變色龍轉世嗎？

監獄的生活很有規律。白天，楚歆和其餘犯人們一起接受體能訓練，夜晚，她十點鐘就準時熄燈睡覺。

楚歆從開始的還能喝點水，到後面滴水不沾。

她的異能一直沒有恢複，但她依舊堅持每天把血滴到營養液中，堅持持續喂養精靈。

監獄裡的人見楚歆似乎真的失去了那超凡的力量，開始變得張揚跋扈起來，經常對着楚歆陰陽怪氣。

每當這個時候，精靈和霍連都會非常生氣，楚歆會叫住他們，搖搖頭，她不希望再起沖突。

“來日方長。”楚歆淡淡道。

一個月後。

監獄裡的生活單調而無趣，除了體能訓練，就是吃飯睡覺。偶爾監獄長會給他們放一些影片，每星期還有三個小時的遊戲時間。

楚歆的頭發長長了少許，她面色蒼白，毫無血色。這一個月，除了白開水外，她幾乎沒有進食任何食物，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維持機體的活動的。

未知會帶來恐懼，嘲諷楚歆的人也逐漸閉嘴，紛紛背後議論她是怪物。

“今天訓練正式結束。”司棋來到監獄，她見到楚歆，想要上去給女孩一個擁抱。楚歆急忙躲過，她并沒有自來熟到随便接受陌生人的肢體接觸。

被拒絕了，司棋也不惱，她清了清嗓子：“今天是你們要進入k2污染區的日子。但願你們能活着回來。”

廣播播報着此次被選中參與清理k2污染區的囚犯的名字。被選中的囚犯出列，落選的則發出歡呼聲。

楚歆坐在餐桌旁，這一次跟他們一起去執行任務的，除了霍連、希瑞、福克斯，還有那十分難搞的觸手男塞力，鱗片男鄧牧，蛇男宋千，和鐵皮女孩克洛。

他們被分成了三個小隊。楚歆和霍連一對，希瑞、福克斯和克洛和一隊，賽力宋千和鱗片男鄧牧一隊。

八人穿上全副武裝的防護服，戴上沉重的面罩，跟随着司棋的腳步，走到了一張巨大的鐵門前。

這門上雕刻着繁雜的骷髅，以荊棘和玫瑰花作為紋路，看着不像是監獄的大門，反而像是博物館中藝術品。

司棋将左手的拇指按上大門的指紋識别窗，大門轟然打開，一條黝黑的隧道展現在衆人的面前。這隧道極黑極長，向地底延伸而去，四根鐵索從上方垂下，鐵鎖上鏽迹斑斑，似乎下一秒就會斷裂。

難道他們都不維護一下的嗎？霍連腹诽。

他偷偷打量一旁的楚歆，楚歆正在發呆，她的嘴唇不複初見時的嫣紅，而是一抹淺淡的水紅。霍連見楚歆臉色不好，不由面露擔憂之色。

“祝你們好運。希望你們能活着回來。當然了，如果不幸遇難了，我也會為你們祈禱的。”司棋微微一笑，“願神明庇佑你們。”

觸手男顯然不是第一次做任務了，他快步上前，雙手握緊繩索，往下一跳，整個人滑到地底。

其餘人如法炮制，很快，骷髅大門前隻剩司棋一人。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楚歆同學。”看着最後那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司棋輕聲道，“畢竟，你可是元素大陸有史以來最有天賦的勇者，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