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是寄人籬下,總比回到孟府那個黑窟窿好。
聽到這個消息,楚漣月連幹活也有了勁兒,好歹辦成了一件事,丁稚鸢總算有了個安穩的着落。而她自己呢,兩天兩夜未睡,還得苦命地替人挖坑,要不是她練過武,身子底好,隻怕這會早就扛不住了。
她揮舞着鏟子,幻想自己在給柳時絮挖坑,塵土四濺,正挖得起勁,身後傳來腳步聲。
“姐姐,肚子餓了麼?”
回過頭來,是小少年謝黎,他手裡提着食盒,微笑着朝她走來。
楚漣月道聲謝,狼吞虎咽吃起來,菜色還不錯,有葷有素吃得很香,“你人真好!這飯真香!真不愧是柳府的廚子,比我們衙門裡的大鍋飯好吃多了。”
“姐姐喜歡就多吃些,不夠我再給你拿。”
楚漣月很是樂意地點頭,一邊吃着,一邊與他閑談:“我瞧你模樣出衆,身手又好,不像是苦命人家的孩子,這般年紀,為何不去讀書科舉或建功立業,卻甘願留在柳大人身邊做小厮?”
謝黎揚起下巴,目光清澈:“公子他人很好,我的命是公子救的,除非他趕我走,不然我就永遠給他當小厮。”
楚漣月啧了一聲,直搖頭:“就他那樣還算好?瞧瞧都把我折騰成什麼樣了?你被他灌了不少迷魂湯吧?”
謝黎撓撓腦袋:“可是,公子怕姐姐餓着,特意叫我來送飯。”
“他哪裡是怕我餓着?分明就是怕我餓暈了,耽誤他查案。”
吃飽飯,謝黎又陪她坐了會,很快便回去交差了。
日光漸漸西斜,柳家祖墳後是片山林,餘晖穿過山林,影影綽綽,有風起時,枝葉搖曳沙沙作響,其間混着鳥鳴與蟲吟。
楚漣月不知自己挖了多久,依稀記得天上的明月升了又落,另一座墳還沒挖好,她困極了,腦袋枕在胳膊上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她猛地從夢裡醒來,發現兩座墳已經挖好了,不遠處的亭子裡,柳時絮坐在裡面喝茶,還挺有閑情逸緻的。
“柳大人早,墳挖好了,請您過目。”
“嗯。”
“若沒什麼事,卑職就先回去當差了。”楚漣月緝禮欲退。
“慢着。”柳時絮瞥了眼她掌心的水泡,“方以秋一案,你也算證人,留下來跟我查案,結案後另有獎賞。”
“當真?”楚漣月難以置信。
她也并非全是為了獎賞才肯留下,那日方以秋與柳庭山對薄公堂時百般狡辯,她看着也十分來氣,能為死者鳴冤,她當然不會拒絕。
雖然很不甘心像謝黎那般淪為他的小厮,但至少他并沒有徇私枉法,也算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唉,這人的命運呐可半點不由己。
過了會功夫,謝黎又提着食盒走進墳地,“姐姐!吃早飯麼?”
“我吃!”
這小子!總是在她最餓的時候出現。今早的吃食是肉餡大包子,皮薄肉多,咬上一口滿嘴是汁。
謝黎不由得感歎:“姐姐你胃口真好,吃什麼都這麼香。”
剛剛吃罷,墨新也辦完差事回來,“公子,東西拿來了。”
他攤開手,方方正正的白色手絹赫然出現在眼前,手絹上印有一排牙印,不知是從何處拓下來的。
“這是什麼?”楚漣月奇道。
謝黎搶先解釋:“這是從方以秋胳膊上拓印的,公子懷疑那排牙印是受害者留下的,怎麼樣?公子厲害吧?”
這家夥,明裡暗裡都在顯擺他家公子,看樣子非得讓她也認同,當着正主的面,她隻能違心奉承:“柳大人天資聰慧,我等望塵莫及。”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柳大人的确心細如發,昨日她隻顧着看方以秋胳膊上的刀傷,絲毫沒有注意到這排牙印。
兩座墳的主人皆已被擡到了地面,殷氏是柳庭山第一任妻子,死亡時間是一年前,右邊的則是第二任徐氏,死于半年前。二者的肉身早已腐爛,骨骼牙齒還完好保留着,經過比對,該牙印與徐氏完全吻合。
“墨新,你去查所有與方以秋有過接觸的人,務必将他們的牙印拓來。”說罷,柳時絮扭頭看向剩餘兩人:“你二人随我去一趟方家,看看能不能找出方以秋的作案動機。”
楚漣月恍然,這與她先前推斷勒痕是一樣的原理,每個人的牙齒有大有小,形狀和受力不一樣,留下的牙痕深深淺淺也不一樣,這世上很難有兩個人的牙齒,形狀以及磨損程度都一樣。
她瞄了眼走出幾步遠的柳時絮,側過身子,雙手合十,朝着兩座墳作揖:“抱歉!再次打擾兩位安息非我所願,有什麼冤屈請找柳大人,千萬别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