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幾步遠,柳時絮放緩腳步,等後邊人靠近,他側過頭,目光不經意間掠過她的臉,再若無其事瞥向别處,“阿纾的事,謝謝你。”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裡帶有幾分捉摸不定的異樣情緒。
忽如其來的一聲道謝,讓楚漣月腳底打滑,險些從台階上竄出去,幸而被他穩穩扶住。她有些摸不着頭腦,懷疑柳大人是想捉弄自己。
但當她擡眼,對上他那雙清澈透亮,倒映着細碎光影的眼眸時,不由得晃了神,琉璃珠子那般幹淨的眼神,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站穩身子,她打趣笑道:“大人若隻是口頭道謝,也太沒誠意了吧?”
柳時絮面色未改,彷佛早料到她會這麼說,“你想要什麼獎賞?”
“當真?那我可就不客氣啦。”
“隻要是在我能力範圍内的。”他補了一句。
楚漣月仔細想了會兒,想要的獎賞很多,想當衙門總捕頭、想漲月俸、還想讓柳大人喝醉酒,把他當作狗狗那樣玩弄。
前兩者她想靠自己努力,後一個她不太敢說,怕他惱羞成怒直接取消獎賞,那就得不償失了,思來想去,一時拿不定主意。
“大人,我還沒想好,要不然把獎賞換成别的?比如說,若未來我遇到什麼麻煩,你幫我一個忙,或者許我一件事,如何?”
“可以。”
他答應得很幹脆,讓楚漣月有些措手不及,畢竟許諾一件事的分量,比一般的獎賞更重。見他神色認真,不似糊弄人,她不由自主地起了點壞心思,嘿嘿笑道:
“大人許諾得這般快,就不怕我提什麼無理的請求,讓你以身相許之類的。”
此話一出,柳時絮徹底怔住,眸光閃爍,盯着她的臉一言不發,呼吸變得紊亂。
瞧見他這副如遭雷劈的模樣,楚漣月眯起眼,眼底的狡黠之意尤甚明顯,笑道:“大人别緊張,我不過是說笑而已,想試探一下許諾的底線罷了。”
“以身相許不太行,但我可以娶你。”
“啊???”
夜風在耳邊呼嘯,長廊上燭光搖曳。這下輪到楚漣月呆呆地張着嘴,講不出話來,她沒聽錯吧?他居然說可以娶她?許諾竟這麼管用?
庭院落了一地的白雪,襯得她的臉愈發的紅,驚慌失措的神情一覽無遺,四周亮堂得很,她幾乎無可遁形。
“我、我也不是那種厚着臉皮挾恩圖報,讓大人跟我成親的人,總之這份許諾的誠意我看到啦,大人今晚找我,是想讓我幫忙找太子吧?”
倉促揭過話題,楚漣月不再胡思亂想,她估摸着柳大人的意思是,未來若有需要,名義上的娶沒問題,就是有名無實嘛,她都懂。
柳時絮移開目光,眼底失落之意一閃而過,“你可知綁走太子的,是今晚與你結伴而行的暗夜閣殺手,你們為何會在一起?你對他的事了解多少?以及你是怎麼樣從董武手裡活下來的?”
斟酌片刻,楚漣月掂量道:“他叫淩祈,大人應該還記得倚春樓發生的事吧?我假意被他劫走,實際上給你破解牧羊圖争取時間,其實他的意圖也不是拿我交換牧羊圖,是想讓你放松警惕,另外找殺手取牧羊圖,他這個人本性不壞,并未苛待于我,反而很欣賞我這種英勇獻身的精神,後來便把我放了。”
“他不隻是欣賞你吧?”柳時絮悶悶道。
楚漣月呼吸一頓,以為是自己的說辭哪裡出了錯漏,可千萬不能被他發現,自己與淩祈是幼年相識,萬一順藤摸瓜,被他知道母親是西越的細作,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大人何出此言?”
“沒什麼,你繼續說。”柳時絮壓下心頭的怪異之感,他總覺得淩祈對楚漣月,不僅僅隻是欣賞,是一種比欣賞更深層次的情感。
“離開軍營後,我們在雲幽城外遇上董武。董武那厮,不僅陷害我兄長,竟然打起太子妃的主意,大人,你要是朝廷有人,就遞一遞消息,讓朝廷多留意鄞州節度使董靖,他兒子口出狂言,絲毫不把太子放眼裡,我估摸着他父子二人是想篡權奪位當皇帝,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話說回來,那日我困在董武手裡,差點就去見閻王了,幸好淩祈路過,順手救我一命。”
随後,她沒隐瞞什麼,把淩祈的任務,以及其他兩位殺手的事,通通告訴柳時絮,“大人不覺得奇怪麼?太子來鄞州巡營,為何要委托暗夜閣的人劫走自己?莫非是他不想去軍營?”
柳時絮對她的話感到詫異,在不清楚朝廷局勢的情形下,僅憑太子的行動,便能窺探出幾分事情的原貌,确實是個當捕快的料。
“沒錯,來鄞州巡營并非太子本意,而是今上對太子與霍将軍的試探,不僅如此,朝中一些與太子對立的黨派,在軍營安排了不少棋子,太子無論是否與霍将軍聯手,他都沒辦法活着回去,半路失蹤是最好的選擇。”
聽罷此話,楚漣月不由得對那位太子多了幾分同情,“照理來說,太子在暗夜閣的保護下,應該沒人能闖進房,為何又失蹤了呢?”
“其中内情或許要問一問暗夜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