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落,亭台樓宇都被映上了霞光。蘭香馥就覺自己不過睡了一會兒,就懵懵的被換了一身衣裳,重梳洗了一番去了瑞福堂。
此時的瑞福堂華燈初上,她祖父蘭清宗和祖母楚玉章坐在上首羅漢床上,下面左右兩排玫瑰椅上,左邊坐着她父親蘭亭和,哥哥蘭白圭,嫂子狄氏;右邊坐着她小叔蘭亭璧、小嬸甯靖郡主和堂妹芳姐兒,此前不知道在說什麼,氣氛有些嚴肅。
“給祖父祖母請安。”蘭香馥徹底清醒了過來,忙上前來行禮。
待她給下面坐着的都行了禮後,老太太就笑着把蘭香馥拉到自己身邊坐着,“你祖父訓斥你父親了,往後他再敢那樣訓誡你,你祖父說了就有樣學樣,也提了劍砍他。”
大老爺老臉上的臊紅還殘留着,不過此時有兄弟和兄弟媳婦在,有晚輩在,他倒是坐的四平八穩。
“咱們家的姑娘都是千嬌百貴養大的,由不得你們拿捏着長輩的款兒恣意訓誡,你母親還在呢,教導女孩兒的事情你們别插手。”
蘭清宗捏着茶碗蓋子滑了兩下浮葉,淺淺啜了一口。
“是,父親,兒子都記住了。”大老爺站起來拱手,随後才又坐定。
“馥姐兒。”
蘭香馥心頭一緊忙跪到祖父腳邊,“祖父。”
“你頂撞你父親也是不對的,偷聽你父母說體己話更不對,還不向你父親敬茶賠罪。”
蘭香馥心裡慌了一下,悄悄擡頭看,就見她祖父一雙眼睛是帶着笑的,這才偷偷放下了心,清亮的稱“是”。
此時春娟就捧了茶盤來,蘭香馥端起茶碗高高舉起,緩緩下跪,“女兒不該頂撞父親,還請父親寬恕。”
大老爺捋了一把儒士須,這才接過,“切記三從四德。”
蘭香馥小小的撇了一下嘴。
蘭亭璧此時就笑道:“我竟不知道大哥房裡有劍呢,大哥什麼時候得的,莫不是要習劍不成?”
蘭香馥回到老太太身邊坐下扭頭去看自己的小叔,她的小叔啊,那真是芝蘭玉樹,和甯靖郡主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想着小叔在那次滅門的時候被歹人亂刀砍死的慘狀,她忽的想,不行啊,他們蘭家一門文弱書生,若是再遇白蓮教來搶劫,他們一家子依舊是逃不過被滅門的厄運。
得從現在開始讓子弟們習武防身才好。
蘭亭和讪笑,“不懂事的門人進上來的。”
蘭亭璧又笑道:“可不是不懂事嗎。”
甯靖郡主端起茶來笑道:“喝茶。”
蘭亭璧挑挑眉接了,吹了一口親捧了喂坐在自己懷裡的芳姐兒,“姐兒多金貴,咱們疼還疼不過來呢。”
芳姐兒喝了一大口,笑嘻嘻的點頭,“就是就是,爹,明兒我想出去玩,想吃興隆酒樓的招牌菜,咱們也帶大姐姐去好不好?”
“有何不可。”
蘭亭和被擠兌的無地自容,冷哼一聲,“我可沒你那麼清閑。”
甯靖郡主一霎冷了臉,“若非如此也輪不到某人。”
蘭清宗把茶碗重重往炕幾上一放,淡淡的道:“傳晚膳。”
蘭香馥歎息一聲,她爹啊就是好面子,她小嬸雖是因廢太子一事失寵于上,可她本人也不是好惹的啊。
蘭家她爹那一輩,論天資原本該是小叔将來接祖父的位置,可就因為他娶了廢太子的長女甯靖郡主的緣故,太子被廢後,小叔也自覺辭了官,如今隻管着家族裡的庶務罷了。
小嬸的話外之意便是,如果不是小叔辭官了,下一任入内閣的蘭家人可輪不到她父親。
他們蘭家,百年傳承,文宗之首,家族子弟嫡支最低必須考中進士,旁支五服之内最賴也得是個秀才。而在每一代中,都會選拔出一個領頭人入内閣撐起蘭氏的文骨,其中嫡長子因為占了嫡長會被重點培養,但是并不會壓制其餘諸子,其餘諸子如果有能勝了嫡長子的,那他就是這一代的領頭人,而她小叔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隻不過後來他不肯休妻,自主放棄了這個機會而已。而她爹是替補上來的領頭人。故此她爹在她小叔面前還真抖不起威風來。
瑞福堂上,一盤盤清淡的菜被端了上來,甯靖郡主領着狄氏擺放,蘭香馥和芳姐兒就乖巧的站在一邊等着長輩坐下後,她們再坐下吃就好了。
“馥姐兒,芳姐兒過來跟着祖母坐。”
“是,祖母。”
按照大小,蘭香馥挨着老太太坐下,芳姐兒挨着蘭香馥,再下面就是蘭亭璧,老太爺那邊就坐着蘭亭和、蘭白圭父子。
“你們也坐下。”老太爺開口了,甯靖郡主行了一禮就坐到了蘭亭璧身邊,狄氏也坐到了蘭白圭身邊。
“吃吧。”老太爺先動了筷子之後,下面的才開始陸續動起來。
食不言,一頓飯就在安靜的氛圍裡用完了。
之後丫頭們悄沒聲息的将餐盤飯碗撤下,一家人又移到正堂說話。
蘭清宗看着蘭白圭道:“不幾日琮哥兒、珂哥兒就回來了,你可有把握?”
蘭白圭要起身回話,蘭清宗擡手壓下,“你說就是。”
蘭白圭笑道:“至今我沒見着族學裡有兄弟勝過我的。”
蘭清宗笑了,點點頭,“你有自信是好的,還是嫡長為骨最為穩妥。”
蘭亭和聽罷得意的瞥了蘭亭璧一眼,蘭亭璧一哂,無可無不可,竟是和芳姐兒玩起翻花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