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不至于。
蘭香馥立即否定了這種想法。
如果單單隻是因為母親上不得台面,撐不起長房長婦的責任,那麼大可以把這個責任交給大嫂狄氏,大嫂是金陵望族狄氏的嫡長姑娘,更是祖母為大哥千挑萬選的媳婦,大嫂現在也已經跟着小嬸子管家了,而且管的很好,很得祖父和祖母的喜歡,令母親“疾病而故”根本沒有必要。
那麼母親的死難道真的是病故?
雖然母親一副病弱的模樣,也時常稱病,但據她以現在的眼光去看上輩子母親的所作所為,母親稱病基本上都是借口,她從沒有真正的大病過。
她深刻記得上輩子母親稱病之後,她想去侍疾卻被禁了足,她為此還和祖母吵過嘴,把老祖母氣的兩眼含淚。
可即便如此,祖母也沒有放她出去,這直接導緻她連母親的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等她被從後罩房裡放出來時母親已經被釘入了棺材,她沖進靈堂伏在棺材上大哭,她因舒菀菀讓人遞送到她手裡的紙條怨恨所有的至親,相信了舒菀菀挑撥的話,懷疑是他們害死了母親,那一天在靈堂上她徹底爆發了,被生母和舒菀菀給予的滿腔憋屈卻朝對她好的至親發洩了出去。
那天她一定是瘋了。憋屈她的人她不去報複,卻傷害了待她好的人。
想到此處,蘭香馥羞愧的沒臉擡頭,一張小臉紅豔的仿佛要滴血。
也是在那一天,她被父親眼中的厭惡所驚,父親竟罵她是野種,那是父親第一次那樣罵她。
她深深的記住了那時父親的模樣,胡子邋遢,雙眼布滿血絲,身形消瘦,滿臉猙獰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那一天她吓哭了,癱軟在棺材旁,還是祖母擋在了她父親面前,呵退了父親。
喪事畢,父親整個人都變了,變得好色、嗜酒、暴躁、揮霍無度,祖父氣病了,毅然斷絕了父親的仕途,從此被圈禁在了四季常青堂,父親要什麼給什麼,可是從那以後祖父就沒允許父親出過那個院子一步。
母親死了,父親也廢了。
父親是真的愛母親。
想到這裡蘭香馥慘白了臉,父親罵她是野種,她上輩子就懷疑過,可卻懦弱的不敢去探究,生怕就此被厭棄,戰戰兢兢的接受着蘭家給予的錦衣玉食和嫁妝,這輩子、這輩子……
蘭香馥一咬唇,再不能糊塗了!
老太太見蘭香馥這樣羞愧,心中憐惜,放下白瓷湯勺握着蘭香馥的手道:“這很不和你相關,你母親是你母親,你是你。”
蘭香馥心中更悔,雙膝往地上一跪,雙手伏在老太太膝上,擡起紅通通的眼睛看着老太太道:“祖母,你别嫌惡我,不要我。”
話落已是淚珠滾滾而落。
她真的很怕很惶恐,如果她真的不是蘭家的女孩她又該去哪裡呢,她生在蘭家長在蘭家,蘭家就是她的根啊。
老太太心裡酸的什麼似的,一把抱住蘭香馥,“我的心肝肉啊,你這不是戳我老太婆的心嗎。”
這時甯靖郡主一撩竹簾走了進來,笑着道:“我的老太太,您是搶了咱們馥姐兒的芸豆卷吃了不成,瞧把咱馥姐兒可憐的。”
說笑着甯靖郡主快步走過來攙扶蘭香馥,“傻孩子,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你給老太太磕頭可沒得紅包拿,想磕頭了,咱們攢攢,等過年再磕,快起來。”
蘭香馥跪在地上趴在老太太的懷裡不願意起來,哽咽着搖頭,“小嬸子你就讓我跪一會兒吧。”
甯靖郡主就佯裝不高興的道:“怎麼,見你母親被老太太訓斥你不高興,拿自己威脅老太太不成?”
蘭香馥忙擡起淚痕斑斑的小臉道:“不是、不是的。我就是覺得對不起祖母的疼愛,怕祖母不喜歡我了。我也知道我讓祖母為難了,可是兒不嫌母醜,我做女兒的、我做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