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正是文山鎮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幾乎天天都是毒日頭,叫人完全不想出門工作。
不過最近薛家老大撿了個好差事,雇主是位頂漂亮的年輕姑娘,并且要他幹的活不多,錢卻不少——隻需在每天夜半出動那麼一小會兒,替她送點東西到指定的小院裡,至多持續個一周,這事便算成了,便能得到十萬酬勞。
這誰能不樂意?
好吧,雖然是很奇怪,要送的東西奇怪,指定的時間、地點奇怪,甚至對他的要求也奇怪,但他一個啥也沒有的四十多歲大老爺們兒,人家能圖他些啥呀,老老實實完成任務,拿到錢,就能躺平一年了,管她背後有什麼意圖呢?
等等,萬一是在違法犯罪呢?他可是守法好公民啊!
淩晨十二點半,薛老大正要按那姑娘囑咐的時間,用她給的鑰匙打開小院院門,卻因違法犯罪這個猜測一下頓住了手。
三秒過後。
“不可能,不可能。”
他猛地搖起了頭,既是在嘲笑自己想太多,也是在強迫自己别往那方面想。
“不就是隻鴨子?這能違哪門子法,犯哪門子罪?”
此鴨非彼鴨,而是貨真價實的,剛孵出來沒多久的小鴨子。
“嘎,嘎,嘎——”
真是麥芒掉進針眼裡——湊巧了,腳邊的籠子裡關着的那隻小鴨子偏偏在這時叫了起來,仿佛聽懂了他說話,在回應他似的。
嘎嘎嘎叫着的這隻,便是那位姑娘要他往這小院裡送的東西了。
沒錯,他的任務,就是在大半夜做個“送鴨使者”。
“你說,到了明天,你是被吃了,還是……”
“嘎,嘎,嘎——”
“啊,你不愛聽這話,也是,你還這麼小,這兩天剛破殼,想想也接受不了,行吧,别怕,也有可能是被作為寵物好好養着呢。”
和鴨子聊這麼幾句,薛老大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這樣不會被認定為異常舉動吧?
那姑娘當時怎麼說的來着?
“隻做我讓你做的事,每天淩晨十二點半,把從來沒曬過太陽的鴨子,記住,我要的是從來沒曬過的,在陽光底下待過一秒都不行,這一點絕不能糊弄我,我能分辨,如果哪天不是,十萬塊錢,我就一分也不給了。”
“你隻需要在淩晨十二點半,把鴨子帶到這小院來,然後就可以離開了,走時把門鎖上,絕不能多停留一分鐘,也不要四處張望,更别在外聲張。”
“就從今天晚上起,直到我再聯系你,這期間的每一天,你都按我剛才說的做。但你放心,一周之内,我就會再聯系你的。”
“還有,除了我要你來的時間,其餘時候,都不要靠近這裡,暗地裡偷看也不行。”
“這院内院外,我都會布滿攝像頭,也會另找一些人二十四小時盯着這裡,但凡你有異常舉動,都會被拍下來,都會被看到。同樣,隻要有一處異常,十萬塊錢,也就到不了你手上了。”
……
他在門口停了這小一會兒,不會就異常了吧?
下意識想要轉身看看四周有沒有能拍到門口的攝像頭,好在及時反應過來,别!她說了,不要四處張望!
于是以一個十分别扭的姿勢僵在原地。
然後松一口氣,趕忙回到正事,終于把門鎖給開了,同時小聲念叨道:“停一會兒怎麼了,到時候要是追究這一小會兒,就說……就說這鑰匙不好使,卡着了,對,卡着了,就這麼說。”
“嘎,嘎,嘎——”小鴨子又叫了幾聲。
這回薛老大吃一塹長一智了,就算要和它說話,也不幹站在那兒不動,而是拎起籠子邊往院子裡走,便說道:“你也覺着我這理由編得好,是吧?”
院子裡亮了幾盞燈,其餘地方都烏漆嘛黑的。
憑着昏黃的燈光,他徑直走到院中央,那姑娘用粉筆在地上畫了個圈,讓他每天連鴨帶籠直接擱在圈裡就行。
果然,圈裡現在又是空的了,昨天帶來的那隻已經不見了,連帶着籠子也不見了。
嗯……消失的鴨,神秘的她。
此時一陣涼風吹過,本該讓人覺得清涼,可他卻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也不知那姑娘現在在不在這小院裡,她不會正在暗處盯着他看吧,等他一走,便立馬撲向這隻鴨子,然後……吃了?還是虐待?
大半夜的,真是越想越滲人,這裡仿佛成了個鬼屋。
薛老大趕緊把籠子一放,然後扭頭就往門口跑去。身後的鴨子又叫了起來,似乎是在挽留他。
“你自個兒保重啊。”他頭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都怪他剛才起了個不好的頭,往違法犯罪那邊猜什麼猜,鴨子吧,确實和違法犯罪沒什麼關系,但就是因為沒關系,才顯得更加詭異。
早知道就不瞎想了,前兩天一點也不害怕的,現在可好,把那姑娘在他眼裡弄成了個陰森可怖的形象。
再漂亮也不頂用,漂亮的女鬼也是要吓死人的。
但其實,每天都會消失的鴨子并不是被誰給吃了,也沒有遭受什麼虐待,它們隻是被許家小女兒帶回了家。
和薛老大一樣,許家小五近來也得了個既輕松又掙錢的活計——隻需每天傍晚去個小院,帶走院子裡的鴨子即可,至于之後怎麼處置那鴨子,随她,想養就養,不想養賣了也行,據說頂多這麼幹上一周,最後她就能得到兩萬塊錢。
這怎麼可能會有人不願意呢?
白得幾隻鴨子,還能收到酬勞,不到一周時間,兩萬塊錢啊!
怕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這樣的好差事!
*
一間偌大的書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