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肆,閻羅王十四子,誕生時突降異象,鬼門關開,曾緻萬鬼出逃,釀成人間大禍。
七百多年前,萬鬼肆虐人間之亂沈沂之從不同鬼神口中聽過,差不多能拼湊出整個事件的情形,隻是沒想到,這一切竟是因時肆而起。
當年十八層地獄的封印無端失效,數以萬計的惡鬼自鬼門關出逃人間,負責守門的十八鬼将全數犧牲。
閻羅王與當時尚在的輪轉王合力斬斷鬼門關通往人界之路,這之後又耗費數十年時間,清剿人間遊蕩的惡鬼。
後,輪轉王以神魂為祭,徹底關閉鬼門關。
至此,再無惡鬼可通過鬼門關前往人間。
“所以,”沈沂之一手抄起生死簿,用力敲了敲桌案,毫無敬畏之心地打斷閻羅王的廢話,“重點呢?我不是來聽你說艱苦曆史的。你要這麼扯,不如直接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說。”
閻羅王:“……”
莫生氣,氣出病來誰如意。
閻羅王道:“他不過初生嬰孩,雖身負滅世詛咒,我也無法下手殺了他。”
沈沂之冷笑一聲:“所以你就放虎歸山,等着他現在來殺我是吧?好樣兒的,我認識你七百多年,今天才知道你還有一副感天動地的慈父心腸。要不要我給你燒點紙錢褒獎一下,再給你送面錦旗?幹脆我把地府的鬼都拉來給你辦個感動地府十大佳迹吧?不然哪配得上您這副菩薩心腸?你怎麼不幹脆去當地藏王菩薩?我看你傻逼的程度和他有得比。”
換了别人,可能覺得這罵人方式莫名其妙,但閻羅王知道,罵人像地藏王是沈沂之最髒的話。
因為在沈沂之心裡地藏王就是集天下之大乘的傻X。
“并非如此。”閻羅王微微搖頭,他并不為沈沂之的言辭态度生氣,顯然見慣了對方這副模樣,又或者是關系足夠好,不至于為此生氣。
閻羅王解釋:“我将他扔到了兩界夾縫。那裡皆是瘴氣惡鬼,其罪行連十八層地獄也無法審判。将他放在那裡,是因為我以為他會被萬鬼吞噬。”
沈沂之眉頭一跳。
他曾為追一隻惡鬼去過兩界夾縫,那裡無序黑暗,遍布濃瘴,惡鬼互相撕咬、吞噬,一旦有鬼壯大,便會被兩界夾縫排斥,生生分解撕裂,再化為數名新的惡鬼。
如此循環,不得解脫。
按照閻羅王老頭兒的說法,把時肆扔去那種地方,确實不是什麼慈父心腸。
還真是活閻王。
沈沂之不由在心中感歎。
閻羅王的聲音低沉平緩,低聲訴說着過去的事情,猶如在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七百五十年前,我得到消息,他不知用了何法,竟從兩界夾縫逃了出來為禍人間,更是屠了一村無辜百姓。”說到此處,閻羅王眉頭微皺,語氣中也洩露了一絲情緒,但不是慈父愧疚,而是困惑與對邪祟的憎惡,“為此,我親上人間将他斬殺,并将他的肉身投入忘川河中。”
肉身入忘川河,生靈便再無輪回的可能。
“我曾核查過,生死簿上已無時肆之名,轉生輪上也從未出現過他的神魂。他應當神魂俱滅才是。”
聽到這裡,沈沂之眉頭緊鎖:“那我看到的是什麼?不生不死的怪物?我用天眼看過他,非人非鬼非神,但是身邊的鬼氣比鬼王都強大。”
雖然鬼王也不過是地府裡小鬼的領頭人,就好比看守鬼門關的十八隻小鬼,其中一隻就是鬼王。
在沈沂之眼中鬼王不過是地府一薅一大把的苦力工,不算什麼難纏的麻煩。
可人間有天道因果束縛,所生鬼怪至高不過攝青鬼,時肆并非地府所生鬼怪,又怎麼會有那樣強大的鬼氣?
難不成和兩界夾縫有關?
閻羅王沉思片刻,忽而擡眸定定看向沈沂之:“活死人。”
沈沂之面露疑惑:“活死人?那是什麼?”
閻羅王沉默許久,久到沈沂之懷疑這老頭兒是不是啞巴了,才聽到沉重的回應。
“東嶽大帝尚在時,曾有一怪物現世。那怪物無神無魂,卻可行走于人世,不沾因果,不懼刀劍。地府的鬼差去了一批又一批,都沒能了結他。此事驚動了東嶽大帝,得大帝出手,地府方才處理了那怪物。”
話到此處,閻羅停住了,九旒冠冕後他面上的神情難以被看清,然而殿内沉默的空氣卻透着壓抑的氣息。
沈沂之臉色難看下去。
東嶽大帝坐化幾千年了,他難不成還要招魂求大帝顯靈幫忙?
“後土娘娘曾以身殉道,自此陰陽有序,萬物輪回。兩千七百年前,輪回道有變,東嶽大帝投身輪回道,以神魂補全。大帝臨去前,曾言此怪物是因輪回道之變而生。”
沈沂之面色微變:“輪回道生變?你是說——”
閻羅王面色嚴肅:“在本該死去的時候因變未能死去,不入輪回道,不上生死簿,亦不懼因果。”
“此之謂,活死人。”
“沂之,人間要有大麻煩了。”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透過九旒冠冕看向沈沂之,無聲傳遞着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