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殿内皇後終于誦經完畢,她接過住持遞過來的檀香親自參拜後,擡眼環顧卻發覺顧童鸢仍是沒回來。
“梅蘭,你去看看鸢兒去那兒了。”
皇後吩咐完便見太子倒是乖覺的守在殿外,其實太子雖非自己親生兒子,可太子六歲便到了鳳儀宮,她多年來又無所出,養在身邊這麼多年,感情仍是有的。
瑜妃私下與太子見面她也多少知道些,隻要不太過分,她身為皇後還是理應大度的。
“太子等多久了?”皇後走上前拍拍太子的肩膀:“今日來本宮與你父皇說過了,你成日學習辛苦,給你半日假期。”
趙淵順勢扶着皇後的胳膊,笑吟吟道:“母後為國祈福,我身為儲君怎好懈怠。”
言罷他又狀作無意想起了什麼,“來之前兒子曾聽聞,觀音廟裡的簽文甚是靈驗,母後這會兒無事正好去看看。”
原來,今日的簽文是太子早早便設計好了的,他買通了慧明師父,隻等顧童鸢上鈎。
顧家是書香門第,顧老太爺在世時曾做過朝中宰相,如今到了這一代,顧老夫人共育下兩子,大兒子鎮北将軍顧銘澤,便是顧童鸢已經死去的父親。
顧銘澤雖然亡故,可膝下大兒子顧昀青出于藍,不過二十歲,在北疆已經是出了名的大将軍,破陣殺敵過之而無不及,顧家在朝中地位是越發的穩固。
顧童鸢又被無兒無女的皇後視如己出,一旦顧童鸢能嫁給太子,顧家與皇後母家蘇氏都将是他最大的幫助。
如今皇上正值壯年,皇後若是再生了兒子,便是正經的嫡出嫡子,誰能保證到那時他的太子之位還能穩固?不如提前做好打算。
“鸢兒表妹不知道去那兒了,她定然會對簽文有興緻。”
聽趙淵提起顧童鸢,皇後便想起在晨起時,他誇贊花簪的那些話,心中怅然不已,若太子是自己親生,暗地裡那會搞那些貓膩。
“本宮派人去找過了,等會兒便過來。“
皇後的胳膊仍舊被太子攙扶着,她身處後宮,也能體諒太子的憂心,便溫和的說道:“前幾日與你父皇閑聊,說起你的婚事,一會兒正好問問你的姻緣,你的事兒,母後一直挂在心上,莫要有多餘的擔心。”
這些年任誰都不能說皇後待太子不好,趙淵晃晃神,連連笑着應下。
待到了寶華殿,卻瞧見殿中早已有人先到,皇後還未進便看到了顧童鸢與趙煜,她笑道:“本宮還叫人去找鸢兒呢,原是在這兒。”
太子心中也詫異,方才不是見顧童鸢随皇後進了誦經殿麼?什麼時候跟趙煜來寶華殿了?入秋的天,太子額頭竟冒了汗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皇後進到殿内才看到桌上撒滿了簽文,一位寺内的師父跪倒在地。
“姨母……”顧童鸢手中攥着簽文走上前,将方才的事原原本本叙說了一遍。
顧童鸢說完,瑩白色的一雙手從廣袖中露了出來,想要伸過去,向往常般抱住皇後姨母,但她這一次卻因看到太子在姨母身旁,伸出去一半便又小心蜷縮了回來。
她另一隻因為攥的簽文太緊,在邊角處已經隐隐泛紅。
皇後的神色完全沉了下來,陰冷的眼神看着地上瑟瑟發抖的慧明,“佛門清淨地,你怎厚着臉皮每日在菩薩面前燒香禱告。”
想來溫和的皇後,疾言厲色起來也氣勢非凡。
太子扶着皇後的手不易察覺的微微顫動了一下,搶過話頭,便惡狠狠道:“不知道這簽筒坑害了多少來此地求簽的無辜百姓,住持師父,還望能給個我們一個交代!”
坑騙無辜百姓?若是皇後當真這樣以為,便再也查不出慧明背後是何人指使了。
顧童鸢眼眶早便含了薄淚,她瞪着太子,此刻真想上前撕了這張能言善辯的狗嘴。
正當住持要發話,一直靜默的趙煜走到了放置簽筒的桌前,“娘娘,我想這慧明師父可不止坑騙百姓那麼簡單。”
趙淵知道那桌子的秘密,手上再次不由自出的顫動了,皇後蹙眉看了趙淵一眼,不動聲色的将胳膊移開,“煜兒是什麼意思?”
顧童鸢也看了過去。
趙煜見她眸中帶淚,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仿佛隻有自己能解救她般,眼中充滿了信任。
他瞪了慧明,才動手将桌上灰撲撲的桌布掀開,隻見桌子并非隻有單薄的一片木闆,在木闆下面,有一處機關連接着桌面,裡頭赫然放置着個一模一樣的簽筒。
趙煜動了動桌下的開關,那機關便聯動着簽筒,将簽筒送到了桌面,而桌上原本的簽筒,已經回到了桌下。
“從前父親帶我到燈市口看雜技,街上有個變戲法的就是如此将桌子上的兔子變為其他物品,當年我好奇,便在沒人處問了雜耍藝人,才明白這其中關竅。”
趙煜從新的簽筒中随意抽出幾個簽文,均是不同的,他肅然看着皇後道:“若是坑騙普通老百姓,他定然不必再留一個真的簽筒,這些東西想來是為了今日而特意準備的。隻是不知道,慧明師父要坑騙今日的哪一位?”
他才說完,便察覺到身側的顧童鸢熱切的看着自己,眼眶分明還紅着,卻充滿了感激與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