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蔣珩完全沒注意那些绮思,他隻是單純不想浪費糧食。迅速解決完手裡的面,平靜開口問:“姑娘要吃什麼?”
“綿綿糕。”
“好,我去做。”
胡明心怔愣了下,綿綿糕的制作過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主要是需要廚子有經驗。
“你會嗎?”
“不會我可以學,很抱歉,這裡沒其它經驗豐富的人照顧你。”說這話的侍衛手裡端着兩個空碗,一點也沒有嫌棄她嬌氣或者開玩笑的意思。
垂下頭看向一邊,沒接話茬,因為就算再嬌氣胡明心也知道,身手這麼好的侍衛不用幹這些活。而蔣珩不但幹了,面對挑剔也沒有不爽的情緒。
真的和她以前那些丫鬟,有雲泥之别啊!
不過接下來這人做了好幾次都沒達到能入胡明心口的綿綿糕出來。
雖然…嗯…但是,她是一個對口腹之欲很有原則的大小姐!
天空最後一縷餘晖散盡,暮色漸沉,夜風燥人。整潔的院内,迎來了盛夏的第一場雨。清露滴落在青石地上,泛起一圈一圈漣漪。
屋外涼意乍起,青山迤逦而過,油紙傘面向後傾斜,來人清骨卓絕,露出一張平靜無波的臉。
微聳的眉骨與挺直的鼻梁撐起立面輪廓。他眸光十分銳利,如藏刃的刀,隻待時機,一擊即中。
事實上,他确實存在這種能力,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落紅,竟然在一個商人家中做侍衛。如果不是事實發生在眼前,根本沒人相信。
而且,落紅利用反追蹤跑到這個位置,目的為何,不言而喻。
徐校尉甩了甩膀子,衣襟上的雨水大滴砸下,落入土中,像是兩軍交戰的鼓點,在雙方耳中铮铮作響。
“落紅,你從七星樓離開去過自己的安穩日子不好嗎?缺錢我可以給你。胡府如今樹倒猢狲散,何必盡忠到這個地步?”護着個嬌小姐北上做什麼?就算去了,永甯侯府也未必敢得罪自己主上。這趟活,怎麼看怎麼吃力不讨好。
蔣珩默不吭聲,不知是贊同徐校尉的說法還是不同意。
反正徐校尉現在是不想打,下雨天,暗夜,簡直是為落紅量身定做的動手環境。今日他手下跟來的兵隻有兩個小隊,而且都是普通斥候,武藝不高。知道落紅那通篇紅色的戰績,真打起來勝算幾近于零。
咂了咂嘴道:“隻要你不為難我們,我可以報給主上,不計較你護着胡家餘孽的罪名。如何?”
這次蔣珩動了,他說:“她不是餘孽。”
話落,刀現。
蔣珩覺得既然徐校尉不會說别的消息,那麼,趁早解決回去看着大小姐要緊,那般嬌氣的姑娘是需要他照顧的。
油紙傘應聲落地,身體騰空而起,他旋身躲過襲來的刀劍,一刀直接對上了徐校尉。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徐校尉眼若銅鈴,輪動自己的右臂,以攻為守化開他的攻擊。
不過蔣珩出刀又狠又快,刀鋒淩厲,一往無前,徐校尉根本招架不住。
很快,他一隻手緊緊攥住徐校尉的甲胄,猶如鐵鉗一般難以撼動。旁人幾番劈砍,沒能阻攔他半分。
單手使力,青筋自手臂根根爆起,甲胄硬生生被他拽下。
徐校尉怒喊一聲,回身劈砍。
他腕骨翻轉,飛镖脫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紮進徐校尉的膝蓋。
在徐校尉跪下的同時,飛身當胸一腳,踢開了想要來攙扶的人。
場面詭異地停了下來,徐校尉怒瞪着人,心裡清楚這是蔣珩在給他難堪,都能脫他的甲胄的人難道還不能直接殺了他?
不殺了他反而去他衣冠,讓他下跪。
膝蓋的傷處沾了雨水分外狼狽,亵衣上星星點點排布着污泥和雨水,他指着翩然而立的蔣珩氣得說不出話。“你…”
“她不是餘孽。”
蔣珩淡淡地說完,再次持刀而上,迅疾如風,揮手如電。血液混合着雨水潺潺流向山澗,沖刷着漫天的殺氣。徐校尉帶的人雖然是大安王朝的精兵,在他手下卻仿若切瓜砍菜一般簡單。
眨眼間,縱橫天地隻留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他單手轉刀,目光冷冽,一腳踩上徐校尉的臉,讓其在泥水中呼吸,說過胡明心的人,隻配肮髒着喘氣。
然則徐校尉沒有自己是肮髒的人覺悟,他在這般情景下大笑出聲,語氣滿是譏諷。
“就因為我說了胡家那小雜種一句,你才如此羞辱我?原來江湖上第一殺手落紅還是個癡情種,那又有什麼用?還不是…”
話未說完,刀起刀落。
他不喜歡胡家小雜種這個稱号,也不喜歡徐校尉繼續說的那些話。無非是折辱他和胡明心的瑣碎之言,可惜,死人是說不出話的。所以,活着的時候該好好說話。
夜雨蕭蕭落下,他眸中翻湧着複雜的情緒,最終壓抑成一點一點擦拭刀刃的動作。有雨水的沖洗,血迹幹幹淨淨。
想着大小姐對今天做的陽春面和綿綿糕都不滿意,估計會半夜起來找食,當下加快了速度,提前回去準備。
油紙傘被人輕柔地抱起,青年背影玉骨蕭立,消失在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