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拉出去砍了。”謝書異常平靜地對那個小兵說。

一旁的小兵聽到指令後，上來就拉着新月出門，掙紮中她的簪子掉落，烏黑毛躁的頭發落了滿肩。

被強行脫下那件契人外套後，她衣着單薄的可憐，身形消瘦的猶如一片，随時會被風吹走的樹葉，此時她癱坐在地下，看着這屋内高高再上的人，像是被人扼住喉嚨一般，痛的她無法言語。

她不明白，自己隻是想去汭州找自己的弟弟，又沒做作奸犯科的事情，契人要追殺她，眼前的這個大人也要殺她，她雖是沒權沒勢的平民，連活下去的權利都沒有嗎？

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她強撐着身體，顫顫巍巍地站到謝書跟前道，“大人想殺我可以，但是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四目相對，謝書這時才看清了眼前這個女子，衣衫褴褛，灰頭土臉的，說話的語氣很虛弱，而一雙眼睛亮的驚人，她的眼神似乎在向他求救，又帶着一股怨恨。這時他才注意到，她的右腳不斷滴血到地面。

“你問。”

“是不是你們做官的就了不起，就可以為所欲為。”

“不是”

“是不是做官的就不用遵守大陵國律。”

“不是”

“那你們查也不查，就憑我穿了契人的衣服，一會兒說我契人一會兒又說我是漢奸，我想問下這是什麼道理？，自古以來人命大于天，就憑你們幾位的一句猜疑，就直接扼殺别人活下去的機會，這又是什麼道理？”

新月這一番話微微出乎謝書的意料，看着她那強撐着的顫抖的身體，他忽然想起了不知在何處的謝詩，竟然讓他産生了一絲憐憫，他的眼神柔和了下來。

新月本以為自己的一番話讓事情有了轉機，誰知下一秒謝書開口道，“你們在看什麼，還不拖下去？”

“你這個魔鬼，你濫殺無辜，你不得好......”

新月醒來的時候，發現一個年輕的小兵正在幫她清理傷口，她看向自己的右腳，小腿處流的血已經浸濕了鞋襪，痛感瞬間向她襲來。

她絕望地看向那個小兵，“怎麼我都死了，還是會感到刺骨的痛，我這是下地獄了嗎？”

那小兵道，“大姐姐，你還活的好好的咧。”，幫她包紮好傷口後又拿了一碗面給她，“趕緊吃吧，我看你這皮包骨的樣，怕是餓了有好幾天了吧。”

新月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額頭，還是溫度的，原來自己沒死，“你們大人不是要殺我嗎，怎麼我還活着？”

那小兵無奈地說，“哎喲喂，大姐姐啊不是我說你啊，你說你一個漢人，好端端穿契人的衣服幹嘛啊，你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局勢嗎，契人殺害了那麼多無辜百姓你不會不知道吧，聽說鶴州有個村莊，全莊人都被殺完了，誰都恨不得活剮他們，你還剛光明正大地穿着他們的衣服走來走去，要是換成其他人，你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新月問，“意思就是說，你們查清楚了，我是清白的？”

“少将軍說了，他多次出使契國，那邊的女人不管長相口音，還是神态舉止，都和中原這邊的女子有很大不同，所以你不是契人，而且替契人辦事的奸細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也不可能是你這種連飯都吃不飽的人。”

後面那小兵看天色已晚，就讓新月留宿一夜，她被分配在一間柴房裡，雖然簡陋，但也比她風餐露宿外頭好，期間她去打水的時候聽到幾個小兵在議論紛紛。

“鶴州是守不住的咯，要是能有勝算，安撫使也不會把他女兒急急地送出城。”

“俺覺得謝将軍的妹妹八成是被契人擄走了，不然我們找那麼多天怎麼一點水花都沒有？”

“荒山野嶺的就算沒被契人擄走，估計也活不下來吧，真可伶啊。”

“要真的是到了契人手裡，哎！”

也不知道三妹和張叔怎麼樣了，他們逃出來了嗎？或許此刻的他們已經在汴京的家中吃上了美味的飯菜，喝上了熱乎乎的茶？回想這一切新月的眼皮漸漸變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