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琅的腦中混亂一片,他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個怪人,真的是他早已失蹤的姑父葉朝?
他死死地盯着怪人那張滿是污垢的臉,隻覺眉眼越發的熟悉。二人行為舉止雖是天差地别,可對比身量、聲音等,一切種種,聯想起來,竟有着諸多相似之處。
倘若怪人真是葉朝,他為何會變成這等模樣?
衡琅望着眼前蓬頭垢面、發狂瘋癫的怪人,極難與從前意氣風發、俊美無雙的英俠聯系在一起。
正在迷茫困惑,突聽季言洲沉聲開口:“此地不可再留,我們必須快些離開,或許我們遠離了玉棺,他便不會如此狂躁,雲邪,靠你了。”
雲邪點頭颔首道:“跟緊我。”
程不離見衡琅一動不動,急忙去拉他,擔憂道:“衡琅,這裡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可是……”衡琅語聲苦澀,長久地注視着玉棺中的衡語嫣,滿眼痛苦不舍,“姑姑……”
他自小失恃,父親早早地不知所蹤,隻有姑姑與他相依為命,生活在那個破敗的門派中。在這世上,他隻有姑姑一個親人,可七年前,姑姑也去世了。他親手将姑姑埋在一顆銀杏樹下,他不明白,為何姑姑的遺體會出現在這裡?并且保存得這樣完好,仿佛她隻是在沉睡,或許睡醒之後,便如同那些年無數個日子一樣,輕輕撫摸着他的頭,溫柔地喚他一聲阿琅。
他想告訴她,他很想她,現在,他已經長大了,還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程不離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哽聲勸道:“日後必定還有機會,我陪你來。”她緊緊拉住他的手,牽着他走到了雲邪身後。
衡琅久久地凝望着,終究是轉過了頭。
雲邪穩定心神,取出昆侖鞭,揚起手臂便朝着怪人揮舞而去。但聽長鞭飒飒,有如銀蛇狂舞。
那怪人本不欲躲避,雙拳徑直迎上,奈何昆侖鞭材質特殊,挨着一下絕不好受。怪人在吃了幾鞭之後,也忍不住閃避起來,空出了通往洞口的路。
“快走。”
雲邪瞧準機會,立即向前奔去,紫定珠亦随之向前移動,而衆人也都緊跟在他身側。
然而就在幾人離洞門不足幾尺時,洞口處猝然傳來幾道腳步聲,旋即響起一個不陰不陽的聲音:“他無路可走,必定就在這裡。”
扶玉隻覺那聲音莫名熟悉,就在腦海裡浮現出某個人的身影時,洞口赫然出現兩個人影,而來人之一正是此前見過的李厚忍。而另一個是位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身紫衣,負手而立,眉目冷肅,不怒自威。
衆人俱是大驚,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李厚忍看到他們同樣驚愣無比,但下一刻他便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我們倒是有緣得很,在這種鬼地方也能狹路相逢,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而那中年人淡淡瞥了眼衡琅,語聲冰寒:“衡琅,原來是你幫了他們。”
衡琅低着頭,恍若未聞,倒是一旁的楚秋恨聲怒罵:“葉乾,李厚忍,你們這兩個畜生!你們不得好死!”
葉乾置若罔聞,隻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衆人頭頂的紫定珠。
李厚忍嘿嘿笑了幾聲:“我好不好死不知道,但如今看來,你是要死在我的前頭了,等你死了,我一定剝下你的皮,做上幾盞美人燈,日日夜夜陪着我睡。”
話中羞辱之意顯而易見,楚秋不由得氣血上湧,一雙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她咬牙切齒地道:“你且放心,我定會殺了你,為我哥哥報仇!”
扶玉在一旁輕聲安慰着她:“楚姑娘,不必聽他胡言亂語,你一定能為你哥哥報仇。”
楚秋呼吸漸漸平穩,一雙杏眸冷冷地望着李厚忍。
葉乾打量着紫定珠,面上雖然平靜如常,心中卻是驚駭此珠的非比尋常,看去竟頗似傳說中的天地四寶珠。念及此,不由得心生貪婪,他目光輕蔑地掃過衆人,心中已有打算。
就在此時,身後的怪人霍然朝他們再次襲來,面上神情震怒,直直向着季言洲的方向而去,仿佛是要奪回什麼。
葉乾似是這才注意到他,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臉色遽變,仿佛見了鬼一般,臉色難看至極。
很快他又注意到冰池中的玉棺,似是想到了什麼,于是急忙忙越過扶玉一行人,朝玉棺走去。待他看清棺中人時,更是渾身一震,怒火中燒,胸口也起伏不定。
怪人見葉乾徑直朝玉棺走去,大為警惕,低吼一聲,随後不再與扶玉等人糾纏,而是返回身去攔在葉乾身前,擋住了葉乾的視線。
葉乾憤怒地盯着怪人,一張臉怨恨得近乎扭曲。他一語不發,擡起手便向怪人狠狠送了一掌,出手之狠,竟是欲将其一擊斃命。
怪人擡手便是一拳,拳掌相對,震得葉乾不由後退了兩步。
葉乾冷笑一聲,憤怒、煩悶如一團永不熄滅的烈火在胸中灼燒,幾乎要讓人窒息。
他喘息幾次,漸漸吐出怨毒的聲音:“你為何還不死,葉朝。你死了我才能快活,你活了,我原本痊愈的心疾如今又要犯了。”
衆人除了衡琅,扶玉幾人對葉乾認識怪人的事俱都吃了一驚,并且葉朝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而其中最吃驚的要屬楚秋,她自是知曉葉朝是誰,倘若當年葉朝沒有失蹤,如今的定山閣一定不會是現在的模樣。可是,她還是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癡傻瘋癫的怪人,竟然是曾經天賦異禀、相貌卓群的葉朝?當年的葉朝,可是青螺山中所有女子的夢中之人,更是青螺山中第一人。
“你真是該死,在這個世上,沒有人希望你活着。”葉乾望了一眼玉棺中似乎隻在沉睡的女子,心中悲痛怨恨更深幾分,他神情陰鸷,語氣狠惡,“你當年害了語嫣,如今又假惺惺地保留語嫣的身體做什麼!”
聞言,衡琅的身體倏地一僵,他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什麼意思,姑姑當年……不是意外嗎?”
“意外?”葉乾冷笑一聲,“我不與你說,隻因明白語嫣既未告訴你,便是不希望你被仇恨所困,加上我以為葉朝已死,大仇既報,更是不必再與你言明,可如今,你的仇人,葉朝還好好活在這個世上!”
衡琅瞳孔猛地變大,驟然握緊雙拳,許久才找回自己顫抖的聲音:“不可能……姑姑和他的感情那般好,他那樣愛姑姑……怎麼可能會殺姑姑……況且,倘若當真是他……姑姑為何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