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靜靜地倚靠着層層疊疊的白桦樹葉,沙沙的低語吹進房間内,被電視裡輕快的聲音壓過,悄無聲息地掀起沙發上垂落的白發。
中島凜窩在沙發中,臉側的肉壓在手臂上,雙眸認真地看着電視機裡的畫面。
按昨天的記憶碎片推斷,這應該是她來到的第二個以人類為主導的世界,但她對人類世界并沒有多少了解。
所以她正在通過人格學習怎麼做一個人類。
她剛剛學會怎麼看電視。
伴随着片尾曲的開始,中島凜按着遙控器,換到下一個台。
脫口秀節目。
主持人正在說着自己和母親出門散步發生的趣事。
中島凜聽着舞台下響作一團的笑聲,擡頭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漂亮的紫眸裡是外面晴朗和煦的景色。
天氣晴朗的時候就要出去散步嗎?
這樣的天氣讓她想起了靈魂裡那段模糊的記憶。
那雙平靜的紫眸不理解自己内心的情緒,她空白的眼眸眨了眨。
要不要出去看看。
中島凜關掉電視機,和敦一起出去看看天空吧。
那些她生命裡為數不多的能稱為回憶的事,即使現在無法完全回想起來,也被小心的珍視着,留存着,成為她走向未來的指引。
做好出行攻略,帶好裝備,中島凜将敦放進嬰兒車,溫柔地看着他,摸了摸他因睡眠微微鼓起的小肚子。
媽媽期待你今天醒過來哦,睡眠小貓。
當中島凜推着嬰兒車慢慢在樹影中穿行,斑駁的光影在鼻梁上片片滑過,她體看着安穩睡着的中島敦露出恬靜的笑容。
正想着要不要在前面的座椅上坐下,仔細看看自己孩子這副可愛的樣子,遠處突然亂了起來。
“殺人了!”
一道驚恐的尖叫聲在公園裡傳開,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這道聲音也同樣被中島凜聽見,她的臉色一瞬間的蒼白起來。
靈魂在的核心被殺人兩個詞觸動,開始瘋狂地跳動,不斷頻閃着金色的光芒。
金色的靈魂茫然地被大團的記憶碎片襲擊。
關于那個女孩的記憶更多了。
記憶中那些鮮血淋漓的畫面,少女絕望的神情在虛幻的目光中上演。
那個表情并不是絕望,反而有些安甯的意味,可是在路人的聲音裡,靈魂的情感為它渲染了一層不願接受的色彩。
人類死了。
她死了。
昨晚模糊的情感開始清晰。
她失去了她!
近乎本能,靈魂撕裂出一部分,瞬間轉化成透明的絲線,以中島凜和敦為中心,向四周結成網絡,成為中島凜的眼睛。
她要确保中島敦的安全,她不再能失去他,能讓她感受到溫暖的人類。
能量波在絲線上流動,将周圍的一切傳達回本體。
中島凜在一個商街附近的公園旁邊,現在是上午十點鐘,又是周末,還不到年輕人出來吃飯的時間,公園裡的人大多數是中年人,或者和中島凜一樣帶着孩子出來曬曬太陽的家長。
因為這裡是比較繁華的地方,周圍有巡邏的警察,所以很快就有警官前來控制現場。
剛剛尖叫的人是一位穿着休閑裝的男人,就在中島凜身後大概五米的距離。
死者的是一名女性。
雙眼凹陷,雙耳出血,面容糜爛,五官流出血液,脖子之上沒有一塊好皮。
将靈魂絲擴散出去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這副場景刺激了她的情緒和記憶。
擴散出去的靈魂絲線瞬間收回,中島凜瞳孔微張,僵在原地,被猛然刺激的感官痛苦得她無法思考,也忘記了她在哪裡。
白發紫眸的女孩立在公園的角落,腦中隻回響着,兇殺案,又是兇殺案。
黑發少女的臉似乎在和這個女人的臉重合,變得清晰。
那雙藍紫色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說着什麼。
靈魂的思緒混亂着,無法正常判斷。瞬間爆炸的情感沖亂了她的控制。
别想!别再回想起來了!冷靜下來。
她隻是一個個性單調的存在,隻要活着,怎麼樣都好。
大樹,鳥獸,石塊,甚至沒有自我意志存在的天使,隻要她能活着,她不在乎自己身處何處,任何經曆都是自己的旅行。
金色的團子在軀殼内痛苦。
洶湧而來的情感淹沒了理智時,中島凜的靈魂出現了裂縫。
那些灰色的惡魂誘導這場變故,它們來自一個世界的罪惡。
他們利用中島凜尚未掌控的情緒,利用她的恐懼,不甘,妄圖想要逃離這個監牢。
金色團子就算失憶也在努力囚禁的惡魂在靈魂的更深處貪婪而肆意地望着那一絲絲縫隙,一擁而上。
她努力牽制自己崩潰的一切,可是它們已經開始爬上了她的寄體,紫色的瞳孔透出血色,衣服下白皙的皮膚生出淺淺的裂痕,開始加深。
警方正在詢問最先發現死者死亡的那名男性,四周的人類沒人發現中島凜的異常。
被攙扶着勉強站立的男人眼中驚恐未散,聲音帶着顫抖和恐懼,“是新聞。我在新聞上聽說最近有連環殺手,死的人,死的人都是面部被腐蝕。”
見到男人神色蒼白,警官安撫了男人幾句,然後請周圍的人一起去警局,說明一下個人情況。
還稍顯稚嫩的女警官走到中島凜身邊,簡單說明了來意,告訴她要去警局。但是中島凜并沒有對她的話做出反應。
女警官朝着中島凜的眼睛前揮揮手,“你還好嗎?”
金色的團子正從碎裂的那一部分靈魂裡看到了曾經發生的一幕幕。
“對不起,之前一直沒有感覺到你是活着的,對不起”先前還驚恐呆坐着的少女,鞠着躬,窘迫的道歉。
“你的名字是什麼?”苦惱着作業,少女對着擺放在桌上的護身符說話。
“看,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紀念禮物。”少女滿眼認真地捧着精心準備的禮物,一個她親手制成的福袋。
“我想和你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所以才不要在乎他們。”少女忽略行人異樣的眼光,對着空氣大聲的宣告。
“護身符小姐,我能做到的,對不對。”少女斷斷續續地哭泣,滿臉淚痕,就好像她還在中島凜身邊,真實地哭着。
“請别忘記我。”少女請求着,在生命彌留之際想讓她的朋友記住她。
中島凜想起來毛利蘭在她懷裡滿身鮮血,艱難地笑着的摸樣,她說:“護身符小姐,你做過人類嗎。做人類好辛苦,下一次我不要了。”
暗淡的靈魂核心開始和她的孩子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