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滴血珠順着未憐久的左手指尖落下,輕砸在地闆上,喚回了未憐久的思緒,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宿舍門口了。
未憐久沒有去管左手的傷,他剛一推開門,就看到漆黑的房間内一道人影直勾勾的盯着他。
未憐久心頭一跳,遲疑道:“悟?”
“滴答、滴答……”
人影沉默地坐在床上,視線緩緩從未憐久的眼睛移到了左手上。
又是一陣沉默。
【不對勁。】未憐久想到,【如果是平常的悟,絕對會在進門的第一時間把燈打開。在等待的過程中,他一定會一邊不耐煩的用電話騷擾他,抱怨着“你怎麼還不回來”“好慢!”……一邊或是抱着抱枕坐在床上,或是打開遊戲,總之吵吵鬧鬧,一定不會讓自己閑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沉默到令人戰栗。
發生什麼了?
未憐久顧忌着五條悟的狀态,沒有開燈,盡量讓自己像平常一樣自然。
他關上門,緩緩靠近仍然在盯着他左手的人影,關切道:“怎麼了,悟?”
那雙在黑暗中仍然熠熠生輝的天空之瞳“唰”的一下轉回,一動不動的重新盯住未憐久的眼睛,仿若獵食者即将對獵物發動攻擊的征兆。
未憐久呼吸一窒,全身的動作停頓下來。
不對勁,真的太不對勁了。
那不僅僅是一種狀态上的不對,而是來自更深處、來自靈魂、來自時空的不對。熟悉的人影和割裂的知覺反複拉扯,未憐久感到一陣陣的眩暈,腦海中不斷敲響的預警叫嚣着:危險!危險!
紛雜的思緒糾纏着,未憐久模糊的想到:【為什麼悟會讓我覺得危險?】
他繼而冒出一個更加驚悚的想法:【他是悟嗎?】
對信任之人的懷疑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他不願去質疑他的朋友們,尤其是五條悟。不論是現在還是過去,他對未憐久都有更加深重的意義。質疑他對未憐久來說是一種猶如信仰崩塌般的痛苦。
你怎麼能懷疑他?你怎麼會認不出他?明明他是你的全部,你會為了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乃至靈魂!
但未憐久長期訓練出的本能已經下意識的在尋找破綻:對方的外表沒有絲毫僞裝的痕迹,六眼是真的,微表情和動作非常熟悉,靈魂和原來一模一樣,仍舊是純潔無瑕的高潔……隻有對方眼中翻滾的情緒複雜到理解不了絲毫。
明明是未憐久在俯視對方,但他卻感受到一種無比厚重的、猶如深淵般、來自更高層次的——壓迫!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轉瞬間,未憐久的潛意識與理智的拉扯尚未得出結論,嘴中已經呢喃道:“……老師?”
【五條悟】短促地笑了一聲,聽不出是高興還是諷刺:“你叫我【老師】?”
未憐久仍處于混亂中。他的理智仍然在分析着:不,怎麼會是老師呢?老師沒有理由對我是這種奇怪的态度,他的靈魂雖然和悟一樣,卻還是有細微的不同,那是一種難以遮掩的靈魂氣息,如果說悟是驕縱肆意的太陽,那麼老師便是稍微收斂了光輝,環繞着宇宙塵埃和灰燼,永恒又危險的恒星。
所以未憐久從未把他們當成一個人過。老師是老師,悟是悟,從一開始便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在未憐久停頓的一瞬間,人影從原地消失,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用難以逃脫的力道死死鉗制住他,将他按到了牆上,又讓自己的身軀貼近,堵住他所有的退路。
開關就在未憐久的身後,于是在撞擊的那一刻,燈打開了。
眼前的人仍然是少年悟的樣子,剛剛在黑暗中讓未憐久神經繃緊的未知的危險感也消失了,一切和往常沒什麼不同。【五條悟】笑嘻嘻的湊近他,仿佛剛剛隻是個一時興起的玩笑。
【五條悟】說道:“等你好久啦,久!”
未憐久下意識松了口氣,他沒有像别人一樣被捉弄後的懊惱,隻是微笑道:“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五條悟】停頓了一下,随即像往常一樣抱怨道:“可是你有事啊!今天什麼任務啊,竟然讓你受傷了!”
未憐久笑道:“哈哈,沒什麼,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确實是不小心,用天逆鉾折磨羂索的時候情緒太激烈,沒注意到把自己的手也捅了。
未憐久沒有在意,甚至在見到五條悟後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五條悟】神色一暗,握在未憐久肩膀上的雙手瞬間收緊,然後又若無其事的松開。他盯着未憐久左手上的血迹,很在意的樣子。
未憐久覺得奇怪,“悟?”
【五條悟】托起未憐久受傷的手,将傷口完完全全暴露在眼前。他的動作雖然算不上粗暴,但也絕對不溫柔。在他的目光下,那隻可憐的、蜿蜒着斑駁血迹、蒼白而瘦削的手蜷縮了一下,像是在遮擋什麼,卻把手背上的傷口更加暴露在過于明亮的燈光下。
未憐久的呼吸變得急促而輕淺。
為了逃避這令人不适、莫名其妙的氣氛,未憐久轉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