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刺破滾雲,如龍吟嘯。
即便滄海楓林上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刹那也亮如白晝。
山下一名垂釣老翁在鬥笠下晃瞎了眼,緊趕慢趕收拾漁具準備歸家,忍不住嘟囔着:“這又是哪位仙家在渡劫?聲勢這般浩大,可是百年不曾一遇的奇觀啊……快走快走,可别被劈到了……”
滄海楓林之巅,雷劫的最中心處,此刻正盤腿坐着一名青年。
他通身隻着一件淨白單衣,在風暴之中早被冰雨打得濕透,獵獵風吹,單薄的布料貼在他勻稱的皮肉上,沁出一層白皙的色澤來。
濕漉的鬓發貼在他的臉頰上,讓那張豐神俊秀的臉顯得格外冷峻。他緊閉雙目,雨水順着纖長的睫毛滴落,化在左眼正中的那一點朱砂痣上,奇異地将一抹妖豔與清冷融合,毫無違和。
一道滾雷劈下,砸在他的結界之上,炸開絢爛花火。他悶哼一聲,眉心微蹙。
置于他身側的長劍似有所感,嗡鳴一聲,劍柄下系着的璎珞憑空浮起,拂去他臉頰水珠——竟是已經有了靈性。
他調整吐納,繼續運轉靈力沖擊丹田——隻要他今日成功渡劫,他就是整個修真界最年輕的元嬰期修士。
“大師兄!”
突然有一道焦急的呼喊聲傳來,遠處一位桃李年華的少女踩着雷聲疾跑而來,似乎是有十分要緊的事,不顧他正處于沖擊元嬰的關鍵時刻,直接闖入了他的結界之中。
“大師兄!不好了!”她徑直跪倒在地,一開口就是止不住的哭腔,“師尊、師尊他——!”
就在此時,一道驚雷猛然劈下!竟是直接擊碎了結界,直直落在修為低微的少女頭上!
——“大師兄救命!”
寂年倏地睜開眼睛,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把将少女推開。不等他運轉靈力,那雷瞬間劈在了他的肩上,幾乎是同時間,寂年的意識猛地沉沒,整個人陷入了一片泥濘的黑暗之中。
寂年認得,此處是他的識海。
識海是修士内在的體現,寂年雖不喜花哨,識海内卻也講究地建了一座涼亭,涼亭所在是一片寂寥無人的竹林,他經常在識海内演練劍法。
但此時他識海受損嚴重,竹林早已不複存在,隻有一片荒蕪的廢墟和破敗的涼亭,盡數蕭條。
看來他是被雷劫擊中之後就直接失去了意識。寂年嘗試着調轉靈力,隻覺得周天筋脈凝礙頗多,靈力停滞幾乎如凝固了一般,怎麼也無法運轉,他也就無法從識海出去。
看來他是傷得不輕……再不清醒,恐怕渡劫就要失敗了。
而且剛才師妹突然闖入,恐怕是師父那裡出了什麼事,否則也不會專挑這個節骨眼來找他。
寂年定了定心神,在涼亭中尚且完好的一塊地磚上坐下,嘗試着調轉靈力,沖擊阻礙。
忽的一陣陰風吹過。
涼亭外的荒地不知何時起了一層黑霧,潮濕而濃重。那黑霧缥缈着,翻滾着,漸漸以涼亭為中心聚攏過去。
霧越來越濃,越來越重,逐漸在地上融成一層黑色的沼澤,悄無聲息地向涼亭内的寂年爬去。
寂年正在專心攻克筋脈阻礙,等他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周身如墜冰窟般寒冷,整個下半身都已經凍得僵硬,動彈不得。
而就在此時,一直蟄伏在他身下的沼澤翻湧起來,化作了一條黑色的蟒蛇沿着他的小腿爬了上來。
寂年的腿雖無法挪動,感官卻被放大了數倍。
自從結了金丹之後,氣溫的冷暖就對他沒了影響,即使是寒冬臘月隻着一件單衣他都不會覺得冷。
可此時此刻,他就像冬日裡在冰雪之中浸泡了數個時辰,皮膚都被凍得漲疼,但凡用羽毛輕輕碰一下,也痛癢得難受。
那蛇鱗片上還長了倒刺,貼着一層薄如蟬翼的布料在他腿部最柔軟的皮肉上蜿蜒磨過,激起一陣針紮的麻。
不痛,卻也令人不适。
是心魔嗎?
蛇鱗滑過之處先是刺骨的冰,随即轉而灼燒的燙。
黑蛇繞過小腿肚,攀上他的大腿内側後,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徑直往他腿心處探去。
寂年清心寡欲多年,對這方面避之不及,更是因潔癖從來不曾與人接近。如今見這孽畜要往那處去,頓時又羞又惱,提掌朝着蛇頭拍去。
誰知這一掌并未落下,半路不知從哪裡又竄出來兩條蛇,直接纏起他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牢牢捆縛住。
這下寂年是徹底動彈不得了。
所幸他腿上的那條蛇似是被其他東西吸引了注意,蛇頭懸在寂年那處上方不及一寸的地方停了停,便調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