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找他談談……龍崎在心裡盤算着,他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晚飯,嘴裡壓根沒有品嘗到埃及美食的任何滋味。花京院夫妻看出了他的出神,體貼地詢問龍崎是否需要早點休息。
“今天的确有點累了,我也想早點睡覺。”龍崎接納了他們的好意。
他順水推舟地站起身來,朝樓上自己的客房走去。進入客房沒多久,龍崎剛剛拿起手上的雜志,就聽見房門開啟的聲音。
花京院典明從門外走入房中,将學生外套脫下挂在衣架上。龍崎試探着問:“今天你感覺怎麼樣?現在才九點,睡覺似乎有點早了,要打遊戲嗎?”
“今天就算了吧,我想和你聊聊。”花京院典明婉拒了龍崎的提議。
龍崎輕輕扯了下嘴角,手上的雜志微微下放,露出一雙藍眼睛——有意思,他本來是想和花京院典明聊聊天的,現在被率先提出了?
他微笑着問:“你想談什麼呢?”
花京院典明穿着内衫坐在龍崎旁邊的另一張單人床上,他背對着龍崎,聲音卻清楚地傳遞了過來。
“你知道……什麼是‘安心’嗎?”
“……哈?”
龍崎為對方選擇的話題感到困惑。他越來越能肯定花京院典明肯定遭遇了什麼,絕不是美好的事情。他為什麼會突然講這種哲學話題?雖然友人非常博學,但他并不很喜歡談論深奧難懂又富含争議的知識。
黑發藍眼的青少年不禁無聲無息地叫出了替身,讓它藏在床闆中待命。
“我洗耳恭聽,你有什麼好的說法嗎?”
龍崎沒打算回話這種問題,如果是平時他說不準會講點白爛笑話,但現在,龍崎已經提起了警戒心。假若花京院典明要做任何過激的事情,他都會第一時間利用對方身上的錨點,快準狠地擊暈他!
一旦下定了決心,龍崎的目光便從輕佻轉為銳利。他觀察着花京院典明。
“對我而言,‘安心’就是能擁有全副身心的信賴之人,就像你一樣,龍崎。”花京院典明說,“你和我,我們是‘一類人’,因此和你在一起時,我能知道自己是擁有‘同類’的,因而誕生出勇氣。”
‘同類’?這個詞彙讓人不适,仿佛龍崎是某種非人的生物。
“人都會追求着同類帶來的安心與穩定,社會也是基于這基礎上出現的秩序。”花京院典明拉開被子,趟進被窩裡,閉上了眼睛。
他喃喃自語般道:“你的‘安心’……是什麼呢?”
花京院典明不再說下去了。
他呼吸均勻,仿佛已然陷入夢鄉,但另一邊,同樣半躺在床鋪上的龍崎沒有半點睡意。他的手指微微蜷曲,神色凝重。
這并非是因為思考花京院典明的話語而導緻的,隻是單純的……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花京院典明簡直像被什麼洗腦了一樣,這種話難道是他能說出來的嗎?
仿佛曾經有人在他面前闡述了這話,而後被他牢牢地記住并複述出來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替身使者…’
——‘安心就是追求同類…’
——‘沒有兩個人的替身、也就是精神,是完全相同的…’
龍崎在這五年内隻見過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個替身使者,那就是花京院典明。但他同樣聽‘傳送門’說過,這個世界上是有其他替身使者的。
難道,花京院典明是被其他替身使者暗自做了什麼手腳?
這麼說來,擁有催眠能力的替身也不是不可能存在的啊!
龍崎完全無法真正地閉上眼睛,他一想到有某種惡劣的混球在陰影中操縱着友人的意識,内心深處就泛起火焰灼燒般強烈的憤怒與痛恨。那感覺煎炸着他的心,讓龍崎輾轉反側,在黑夜中久久無法平靜。
——竟然對他唯一的摯友出手!
無法容忍、不能原諒,就算這是陷阱,龍崎也要狠狠踏進去!
就在他沉默着發狠時,龍崎忽然聽到身邊床鋪有了動靜。幾個小時前躺下的花京院典明在此刻悄悄地從床上起來了。
龍崎下意識閉眼裝睡。
花京院典明腳步聲極為輕柔,他披上外套,打開門,離開了屋子。
難道是去尋找那個控制了花京院典明的人?還是說對方終于要有動作了?龍崎同樣穿上衣服,抓起鑰匙匆匆下樓——這是揪出那個隐藏的‘催眠替身使者’最好的機會……
他跟上了花京院典明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