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家那個女鬼很棘手?”林越感覺頭皮發麻。
“未必。”蘇涵洛輕輕後仰,将腦袋靠在軟墊上,“今晚我親自會會她,就知道她怨念深不深了。”
“那我呢?需要我做什麼?”林越緊張道。
“你......”蘇涵洛刻意拖長音調,待對方露出嚴陣以待的嚴肅表情,才徐徐說完,“待在房間,不要出來。”
“啊,就這樣嗎。”林越似乎有些失望。
“大小姐,難不成你還要親自上陣呀。”蘇涵洛打了個哈欠,阖上眼皮,“這個工作可不好帶遊客的。”
林越乖乖點頭,忽然綻開笑靥道:“小哥哥,你這麼優秀,有對象嗎?”
“有啊。”蘇涵洛掀起眼皮,不冷不熱地看她一眼,“我對象可是個高階惡靈呢。”
“哈?”林越大腦空了一下。
“幹這行久了,口味也會變重。”蘇涵洛一本正經道,“比如我現在,就喜歡那種血盆大口、滿臉眼珠的,這不前段時間出任務剛好遇到一個,就談了,還給我介紹了不少生意呢。”
“......”林越嘴角抽搐,後面搭讪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半小時後,車行至南郊的别墅區。
小區毗鄰城市公園,環境清靜優美。林越家在北角的獨棟,看上去比其他房屋老舊一些。
“這是父親留給我的房子,小時候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林越掏出鑰匙,鑰匙柄刻着密集的圖紋,“這裡承載了我的童年回憶,所以舍不得賣掉。”
蘇涵洛拔下前院裡的一根狗尾巴草,放到唇間,卻沒有嘗到熟悉的、邪祟的味道。
“小時候這間屋子沒有鬧鬼嗎?”
林越搖搖頭。
他們走進屋内,正廳的壁爐上有一座巨大的基督像,四周牆壁挂滿了風格複古的油畫。昏黃的壁燈勉強照亮縱橫交錯的過道,頗有中世紀貴族宅邸的感覺。
“我父親信奉基督教,年輕時做過牧師。”林越解釋說。
這棟别墅很大,房間很多但大部分是閑置的。蘇涵洛拿着羅盤四處轉了一圈,并未發現什麼異常。
他回客廳,雙手枕頭在天鵝絨沙發上悠閑躺下:“今晚我在這裡守夜,你回房休息,聽到任何響動都不要出來。”
林越拿着燈盞,晃動的火光映出她擔憂的容顔:“嗯。”
*
午夜鐘聲穿透夜空,回蕩在空曠的宅邸内。
蘇涵洛手握冥燈,低聲念出咒語。幽綠的燈光倏忽亮起,在漆黑的主廳内展開一片狹小明亮的空間。
接下來就是等了。
為了不驚擾惡靈,蘇涵洛把壁爐熄滅,入夜後漸覺空氣裡摻着幹澀的冷意。他扯過沙發上的軟褥披在身上,凝視着落地窗外高懸的月亮。
不知看了多久,一陣困倦襲來,蘇涵洛上下眼皮開始打架,意識慢慢變得模糊。
忽然,他被一陣風鈴聲驚醒了。
聲音很輕微,卻在寂靜中格外突兀。蘇涵洛循聲看去,發現正廳大門不知何時打開了一道縫隙,廊檐下的風鈴傳來細簌的碰撞聲。
細心聽去,除了風鈴聲,還有木頭和繩索摩擦的聲音。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庭院裡有一座木制秋千,在沒有人影的情況下兀自搖動起來。
落地窗旁邊還有一扇面窗,風吹拂起柔紗般的窗簾,将月光切割成錯落有緻的陰影。
蘇涵洛盯着窗簾片刻,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精緻的八音盒。翻開蓋子,盒子裡面站着旋轉跳舞的少女木偶,蓋子内部則是一面略有磨損的鏡子。
蘇涵洛将鏡面對準那片窗簾,轉動盒子側邊的手柄。
一圈,兩圈......
随着叮叮當當的樂聲,木偶在舞池裡輕盈躍動,鏡面倒映出凄冷的面窗。直至轉到第四圈時,在漂浮的紗簾下,一抹猩紅的身影忽然清晰起來。
蘇涵洛停下動作,盯着鏡面裡的身影看。
長至腳踝的紅衣,飄在半空的袖管,以及......脖頸之上沒有頭顱。
他微微偏頭,視線落在面窗處,卻什麼也沒看見。
再回頭時,木偶已經停止轉動,蘇涵洛透過鏡面,無比清晰地看到那道紅衣身影出現在他身後不到半米處,緩緩伸出枯槁的黑色指甲。
蘇涵洛微驚,同時動作迅疾地抽出腰間的匕首,轉身朝女鬼刺去!
刀刃精準割過女鬼蒼白的五指,冒出汩汩黑色濃煙。女鬼發出凄厲的嚎叫,朝後退縮半寸,又重新撲上來。
蘇涵洛側身躲閃,不料女鬼反應極快,另一隻手淩空突襲而來,在他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
蘇涵洛微微蹙眉,向後仰身躲過又一次緻命攻擊,順勢将夾在指間的困厄符咒貼在女鬼的紅袖上。
女鬼趔趄一下,身體被咒語牢牢定住,暴怒地淩空亂抓起來。
蘇涵洛在安全距離外落地,迅速甩出縛靈索,散發着幽幽綠光的繩索仿佛有生命般沿着女鬼的腳踝處攀附而上,一直纏繞到脖頸處并死死勒緊。
他擡手一拉,女鬼發出凄厲的怪叫後轟然倒下,懸浮在半空的巨大軀體在落于地面的瞬間變成了一簇黑色灰燼。
蘇涵洛迅速收起縛靈索,裝進腰間不起眼的灰色袋中。
脖子後知後覺傳來刺痛,他伸手一抹,居然流了不少血。
收伏一個低階無頭鬼都能挂彩,傳出去得被同行笑話半年吧,蘇涵洛自嘲地想。
“林小姐,事情已經解決了。”
他扯起嗓子喊了一聲,樓梯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越慌慌張張跑下樓,手裡還拿着用于自衛的水果刀:“小哥哥你還好吧?女鬼已經抓到了嗎?這也太快了吧!”
“嗯,抓到了。”蘇涵洛搖了搖腰間的布袋。
“你受傷了?!”見到蘇涵洛脖子上的傷和尚未幹涸的血痕,林越忽然瞪大眼睛。
“小傷。”蘇涵洛動作利落地收拾好東西,将一個細小的水瓶放在桌上,“今後每天在房子裡撒些淨靈水,持續一周就能恢複正常生活了。”
“哦……好。”林越松弛下來,面露感激的神色,“謝謝你,大師!”
“不客氣。”蘇涵洛将匕首放在腰間,披上風衣,“沒什麼别的事,我就先下班了。”
“啊,您要不要留下來休息?現在已經很晚了。”林越道,“或者我親自開車送您回店裡?”
“不用。”少年擺擺手,走到門外時回眸,唇角揚起微妙的弧度,“記得早點給我打錢。”
這才是重點。
“啊?哦......好。”林越懵了一秒,對方已經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