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涵洛也開始麻木,隻要不是過分的事,其他的漸漸就習慣了。
比如,無論多少次明确禁止黎淵上他的床,第二天醒來都會發現自己被緊緊抱在懷裡。
黎淵睡着時像個小孩,呼吸輕柔勻停,睫毛在下眼睑處垂下細密的陰影。他喜歡把腦袋埋在蘇涵洛的頸窩裡,柔軟的墨發蹭着他的下颌,有種蘇蘇麻麻的癢感。
蘇涵洛能摸到他脊背上兩道狹長的硬骨,是收疊翅膀留下的痕迹,一路向下收到勁瘦的腰間,嶙峋的骨骼痕迹提示着這裡曾經延展出一雙巨大的黑色翅膀,那是他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場面。
當然,蘇涵洛一刻也沒有放棄尋找解除血契的辦法,但結果不盡人意。
血契源自古老強大的魔法,破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結成,雙方血脈相連,生死互通、傷害反噬,還會存在神秘的能量聯結。
總結兩個字,無解。
沒想到他職業生涯第一次滑鐵盧,就把自己連本帶利賠進去了。
好在蘇涵洛心理素質夠強,決定還是随遇而安,畢竟船到橋頭自然沉,早死晚死都得死……
為了兌現承諾,他每天用淨化靈力給黎淵療傷,雖然這種方式對惡魔來說無異于刮骨療毒,但效果很好。
每次觸碰到惡魔的傷口時,蘇涵洛都隐隐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看得出來黎淵花了很大意志才忍住把他掀飛出去的沖動。但往往到最後都平安無事,黎淵會疲憊地阖上赤紅的雙目,蜷縮進他的懷裡,一言不發。
蘇涵洛抱着他,才發現他為了忍痛把胳膊劃了很多條血痕。
“不會持續太久的。”蘇涵洛低聲安慰道。也不知黎淵有沒有聽見,他像受傷的野獸匍匐于栖息地,陷入深沉的夢境。
……
蘇涵洛忽略了一點,就是惡魔表現出的乖巧和馴順,絕大多數源于自己的淨化力量,也就是幾天前給他喂的血。
血中和了一部分惡魔邪性,讓黎淵變得平穩收斂。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淨化力量逐漸殆盡,事情開始變得不太一樣了。
店裡的惡靈磁場強度又開始飙升,黎淵也變得愈發暴虐和陰冷。
比如開始不顧蘇涵洛的抗拒,将他壓在床上親吻,甚至撕掉衣服,沿着他的肩胛和脊骨噬咬,在他身上各處留下淤青的痕迹。
直到蘇涵洛忍無可忍按下電擊,惡魔才會消停片刻,血眸裡的陰暗欲望令他心驚。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因為再這麼電下去,他自己也快挂了。
于是蘇涵洛扯開衣領,按着黎淵後頸貼在自己的脖頸處,命令道:“喝血。”
黎淵無動于衷,顯然是不願再經曆一次高燒了。
“看看你幹的好事。”蘇涵洛又氣又急,指着自己的身體控訴,“再這麼下去,哪天我受不了一頭撞死了,你也跟着倒黴。”
“我不會讓你死。”黎淵語氣冰冷,“不要指望用這個威脅我。”
蘇涵洛失語,他看到黎淵眼眸裡無盡的晦暗和貪欲,而先前的乖順早已蕩然無存,心裡泛起一陣涼意。
他不該相信惡魔的僞善,相信這種生性陰邪的惡靈存在理智和良知。
蘇涵洛怒從心起,擡手給了黎淵一記耳光。
黎淵怔愣幾秒,眼眸裡浮起陰蜇。
臉頰的痛感如火燎一般,瞬間将他體内的邪性催生出來,幾乎下意識掐住了蘇涵洛脖頸。
下一秒,他卻看見蘇涵洛泛紅的眼尾,眸底水光氤氲,滿是憎恨和厭惡的情緒。
黎淵感覺胸口一陣發悶,怒氣刹那間蕩然無存。他松開手,抱住蘇涵洛,語氣軟下來:“對不起,我錯了。”
“……”蘇涵洛皺眉,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哭出來,實在有些丢人,“離我遠點。”
“下次不會這樣了。”黎淵慌忙道。
蘇涵洛煩躁地推開他,剛要下床,黎淵發出一聲悶哼,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實則他暗中扯開了自己的傷口,紗布瞬間滲出一片血漬。
蘇涵洛吓了一跳,慌忙湊上前,以為是自己推他造成的:“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黎淵用上目線看着他,氣息不穩道:“我不該那樣對你,算是受到懲罰了,可以不要生氣嗎?”
這張漂亮的臉露出茶裡茶氣的表情時,殺傷力非常巨大,蘇涵洛瞬間被愧疚和自責填滿内心,心想對方不過是叛逆了點,他跟一個病号計較什麼呢。
“好了,我不生氣了。”蘇涵洛妥協道,“但是你要乖乖聽話,喝我的血。”
“嗯。”黎淵勾了勾唇。
但他沒有咬蘇涵洛的脖子,而是握着手腕,在指尖上咬了一口,放在唇邊舔舐。
蘇涵洛與他相對而坐,空氣裡漫開絲縷血液的甜腥,連同磁場能量慢慢消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