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紙上浮現出許多線條,将之前微弱的印記串聯成完整的圖案。
“解開封印的辦法是浸在水裡。”蘇涵洛若有所思,“也就意味着,失落的海國在水域深處。”
遠處傳來輕柔的吟唱,在水上聽着隻是一些簡單音調,隔着海水傳來卻變成夢幻般的呓語。
“這是……索羅亞語?”
黎淵點點頭,閉上眼聽了片刻,輕聲複述:
【以吾為引,抵達靈魂盡頭。】
蘇涵洛看向遠處模糊的海域,微微蹙眉:“靈魂盡頭?”
“剛進入這片海域時,我已經能感受到母體的存在了。”黎淵道,“母體氣息和歌唱聲來自相同的方向,或許它就藏在海國裡,循着歌聲便能找到。”
*
他們準備朝着歌聲源頭遊去。
蘇涵洛已經能熟練地使用魚尾了,在黎淵的牽引下穿過一片片水域,周圍水色愈發深沉,頭頂上方光線仿佛受到阻滞一般,難以投射進來。
緊握的掌心不斷渡來暖意,蘇涵洛才不至于體溫失衡,還能時刻保持戒備的狀态。
終于,暗沉的海底慢慢浮現出一道巨大的拱門狀建築。
拱門上雕刻着密集的符文,看上去頗有些年代感的花崗岩被灰綠色植物覆蓋,最上方的刻字已分辨不清。
蘇涵洛接近拱門時,還擔心大量水怪蜂擁而出,卻發現裡面是一片廣袤而凄冷的廢墟。
從斷壁殘垣看,像一座沉落海底的龐大城池,有些地方甚至殘留着人類生活的痕迹。吟唱聲回蕩在死寂荒城上方,宛如空靈可怖的詛咒。
他們十分默契地保持安靜,穿過拱門後,沿着“街道”向前遊。
映入眼簾是一座小型廣場,中央屹立着巨大的人魚雕像,同樣被灰綠色植物攀滿,露出的石質眼珠空洞地看向天空。
黎淵指了指地圖,蘇涵洛一眼便看見類似于人魚的标識,是他們所在的地方。
他大概看出了端倪,整座海國以拱門到雕像的直線為軸呈現對稱分布,最中央标注着問号,像是某個神秘的腹地。
蘇涵洛指着那個問号,朝黎淵眼神示意,後者點點頭。
母體就在那裡。
他們循着地圖的指引,朝着海國深處前進。蘇涵洛有些緊張起來,按理說每一層的母體都有防禦機制,他們一路闖過來早已驚動了深淵,母體感應到入侵者必然會召喚各種惡靈阻止他們靠近,換句話說,越接近母體就越危險。
沿途路過一些保存較為完好的房屋,蘇涵洛推門進去,從布滿瘡痍和深海植被的陳設看,有點像中世紀的屋宅風格,類似餐廳的地方甚至擺着燒水的茶具。
蘇涵洛盯着茶具,忽然想起小時候在書上讀到過一個海上傳說。
中世紀歐洲有一座沿海城鎮,某天被突如其來的海嘯吞沒,房屋、建築連同所有居民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了。
城鎮外的人潛進許多海域都找尋無果,最終隻好作罷。沒想到數天後,漲落的潮汐将數不盡泡爛的屍體沖上岸邊,根據穿着和攜帶的物件看,都和消失的城鎮居民一一對上。
可怕的是,每具屍體都保存完好,唯獨頭骨裡空空蕩蕩,像被什麼東西吸幹了腦髓一樣。
城鎮憑空被海吞噬,死神卻在數日後将落難的人歸還到岸邊,還将大腦竊取得幹幹淨淨——這個故事很快傳播出去,變成一則奇聞怪談。
有人說,根據古老的海曆,城鎮消失的那天剛好是海妖塞壬接受靈魂獻祭的日子,被選為貢品的少女卻逃跑了,海妖一怒之下另整個城鎮為之陪葬。
蘇涵洛一早便有熟悉的感覺,這座失落海國也許就是被海浪吞噬的城鎮。
從房屋裡的種種痕迹看,被海水侵占時人們沒有任何設防,仍在按部就班地準備熱水和晚餐,與傳說裡的細節剛好對應上。而且他們一路上沒有看到任何屍體遺骸,曾經生活在這裡的人仿佛集體失蹤一樣。
失落海國,靈魂獻祭……
無數線索在腦海交疊,蘇涵洛恍然大悟,激動地攥緊黎淵的手:“我明白了!”
“以吾為引,抵達靈魂盡頭。”蘇涵洛說着,将地圖攤開指着中央,“海國裡所有人的靈魂被獻祭,困在所謂的‘盡頭’,也就是塞壬海妖的藏匿之處。塞壬用歌聲操控這些靈魂,從中汲取滋養,把這些供養斬斷就能殺死它。”
他話音剛落,邈遠的歌聲便戛然而止了。
周圍瞬間陷入死寂,靜得連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歌聲停止,也就意味着操控停止了。”黎淵眸光微冷,透過破碎的窗格看向街道。
幾乎同時,蘇涵洛聽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聲音,下一秒便被黎淵拉到身後。
“還記得第一層的戰術嗎?”惡魔回頭看他,勾了勾唇角,“我來引開它們,你也知道該去什麼地方吧。”
蘇涵洛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