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會兒,翎兒恨聲道:“鄭奕客客氣氣毫無破綻,兄妹倆躲着不見人。既然公子中毒之地定是在桂花樓,那我們大大方方去要就是了!”
錢渭歎了口氣:“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當然會以六和堂的名義去找桂花樓,以後杭州就不再有這塊招牌了。”
岑樂忽然笑了:“原來翎兒你想鏟除桂花樓。”
他這句明顯是玩笑話,翎兒聽了直跺腳。
“都什麼時候了,先生還有心情說笑!”
“好好好,是我的錯,”岑樂斂了笑容,正色道,“你方才說兄妹倆躲着不見人,鄭清月的确是音信全無,但鄭曉風明明白白就在桂花樓。而且我總覺得一切的症結都在他身上。”
翎兒眨了眨眼:“先生準備親自去一趟桂花樓?”
岑樂苦笑:“顔芷晴對親外甥下手都不留情面,我可不敢輕易嘗試。”
若他硬闖桂花樓,必會再得罪一次顔芷晴。其實他想問一問為何不允許自己進煙花之地,是因為兩次開罪她,還是為了她那外甥……
忽聽錢渭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岑樂拱手道:“願聞其詳。”
“鄭曉風沒别的癖好,唯獨好色,那麼投其所好就是了。他不願意見你,但有一個人,他一定肯見。”
岑樂目光閃動:“錢兄的意思是——白曲?”
“不錯。全杭州都知道鄭曉風仰慕白曲,要是白先生上門,他必然倒履相迎。”
“可是如此一來不等于送羊入虎口嗎?”翎兒瞥了眼床上的秦思狂,“公子絕不會同意。”
岑樂思索片刻,緩緩道:“這是個辦法。”
思來想去,眼前隻剩一條路可走——他鮮少遇到這樣的情況。
那廂翎兒杏眼一瞪,還沒開口,岑樂向錢渭問道:“錢兄可知溫詢詢是否離開了杭州?”
溫四公子的行蹤一定在六和堂的掌握中。果然,錢渭說溫詢詢已經在金玉齋待了三天,沒出過門。
岑樂歎道:“四公子這幾日過得痛快,樂不思蜀啊。”
聞言,錢渭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淺笑。
兩日來,岑樂還是第一次見他笑。
“若其中有什麼趣事,望錢兄能同在下分享。”
錢渭幽幽道:“溫詢詢在金玉齋,白曲卻不在。”
前天溫詢詢送白曲回到金玉齋,白先生轉頭去了石筍峰下的永福寺,說一早就答應了惠延方丈解一局棋。結果他在寺裡一連待了三日,至今未歸。
岑樂了然,白曲顯然是在躲人。溫詢詢仰慕他人盡皆知。想去年溫時崖大壽,白曲送上的賀禮是一幅仕女圖,旨在催促四公子成婚。今次雖然明面上是四公子助他脫離剪雲山莊,但以白曲的聰明才智不難猜到來龍去脈。他既不能對“恩人”翻臉,又不想與之糾纏,唯有躲出去避風頭了。
錢渭道:“那就有勞岑先生和翎兒姑娘走一趟。”
翎兒愣了下:“去永福寺?”
“不,”岑樂搖頭,“你去永福寺,我去金玉齋。”
六月廿五,天剛亮,岑樂洗漱完就喊翎兒出門。翎兒本不願前往永福寺,畢竟秦思狂還需人伺候。然而很快錢渭到來,同行的還有清荷居那位蓋先生。她的父親卧床有段時日了,照顧人很有心得。屋裡有人照料,外面有人守護,他倆可以安心上路。
翎兒與白曲素未謀面,貿然出現難以使對方信服。臨行前,她向岑樂提議不如由她去金玉齋找溫詢詢。
岑樂聽完就笑了,半真半假地說怕她與四公子合謀算計人。當日赤山之上,正是二人聯手欲搶秦思狂手裡的銅鏡,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可惜秦思狂早有後手,令他們無功而返。
舊時恩怨,翎兒如今聽來雖然不尴尬,但沒再言語。
永福寺離新新客棧有十餘裡,且山路難行。翎兒腳程快,一路上走走問問,不到一個時辰就進了山門。
她将一把泥金扇交給小沙彌,勞煩其轉交白曲先生。不到一刻,白曲就出現在了她面前。果不其然白先生心存戒備,問眼前的陌生人為何會有此扇。
甫一見面,翎兒跪倒在地,止不住流淚。她行走江湖多時,自然懂得如何博取他人信任。
此舉果真震懾住了白曲。他大驚,連忙将小姑娘扶起。翎兒哽咽着自稱是玉公子的婢女,此次突然造訪是受岑樂的差遣,實在是公子有難,求先生搭救。她将三日來的種種事情悉數告知,談到公子不省人事時更是泣不成聲。
黃山一事多少令白曲明白小心為上。他一個書生,隻會寫字畫畫。有岑樂在,秦思狂即便深陷麻煩也用不上他。
翎兒看出白曲心有顧慮。目的已經達到,她抹去眼淚,轉身告退。
等回到新新客棧已經是巳時二刻,她首先去看望秦思狂,蓋先生正用布巾替擦他身子。夏日炎熱,他卧床兩天,再不擦洗就臭了。翎兒本想幫忙,蓋先生笑着說不用不用,讓她陪岑先生說說話。
金玉齋不遠,岑樂早已經回來了。他正坐在外屋榻上,把玩手裡的筷子。
給溫詢詢和白曲的話皆已帶到,接着該怎麼做?
岑樂淡淡一笑,隻說了一個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