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懸在揚州見過小姨,對嗎?”
翎兒幹脆扭過頭去,不吱聲。
秦思狂無奈地直搖頭,小丫頭氣性還挺大!
他背着手仰天長歎:“就這樣還說要伺候我,秦某真是無福消受!罷了,你還是回揚州去吧,要是見着青岚和田瀾替我問聲好。我就與岑先生二人上路。”
身後的翎兒狠狠瞪着他的後腦勺,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錢掌櫃能看出實情,以岑先生的才智,不會始終被蒙在鼓裡。”
秦思狂眼睫輕顫,幽幽道:“的确。”
“此去約見鄭曉風,以先生的口才與心思,不難問出您中毒之事與桂花樓無關。若他真與您置氣,公子當如何?”
岑樂至今未回,秦思狂也不着急,明擺着心裡已經有了數。
“那我再問你,岑樂跟我提過進不得青樓,你可知為何?”
氣了半天的翎兒噗嗤笑了:“公子哪天去揚州見到姐姐,親自問她就是。”
秦思狂歎氣,這小丫頭,一問三不知。
他斟酌片刻,道:“翎兒,前幾日你與我在博雅軒見着一青花釉裡紅茶杯,可還記得?”
“記得。公子對它愛不釋手,錢掌櫃瞧你喜歡,要價實在高了點。”
“天一亮你跑一趟,拿着我的錢袋,把它買回來。”
“公子要用物件讨人歡心?”
秦思狂淡淡道:“非也。他什麼好玩意沒見過,能入他眼的東西不多。”
翎兒聽完大感疑惑。
茶杯……
轉念一想她便明白了:“公子是要送錢掌櫃。”
秦思狂點了點頭。錢渭已經開了口要算賬,要是不出點血,再想找他幫忙恐怕難了。
“翎兒,你替我捎句話給他。”
天蒙蒙亮,月亮在灰白的天幕上仍然隐約可見,翎兒洗漱完畢出了客棧。她目力極佳,遠遠就于朦胧的晨光中瞅見東南邊白堤上有道身影。晨露濯濯,那人矗立在段家橋上,衣袂翻飛。雖是盛夏,卻頗有些孤客自悲涼的味道。
她能瞧見,樓上那位定然看得愈加清晰。想到這兒,翎兒拔腿就跑,生怕走遲了受牽連。
一個時辰後,翎兒回到新新客棧,那人居然還在原地!更稀奇的是手裡拿了根魚竿,站在橋上垂釣,也不知等的是哪條願者上鈎的魚。
身旁的同行人順着她的目光望去,詫異地說道:“那位好像是玉公子的朋友。”
當然是岑樂,不然還能有誰?
翎兒一時想不通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更不懂樓上那人打的什麼主意。此事說一千道一萬都是秦思狂的不是,岑樂顯而易見生悶氣呢,怎麼說玉公子都應該主動去哄哄人家。
秦思狂原本倚在窗前小案上讀書,手裡拿的正是這兩日岑樂看的《千金方》。他聽見腳步聲旋即擡起頭,望着二位女子淺笑盈盈。
他先對翎兒說了句“辛苦”,然後起身向另一人作揖:“有勞姐姐。”
蓋蓬心福身回禮:“公子客氣了。我是集賢樓的人,理所當然聽憑您差遣。”
“好,我們走。”
湖岸邊有一大一小兩艘烏篷船,翎兒與蓋蓬心剛才正是乘坐小的那一艘而來。秦思狂送錢渭青花釉裡紅茶杯,一來借人,二則借船。
翎兒心有疑惑,三人何須兩船,一船足矣。
等她與蓋蓬心上了小船,秦思狂坐在大船船頭。船夫問去往何處,秦思狂答曰萬柳塘。
翎兒聞言一怔,萬柳塘?
她忍不住道:“您難道不去……”
“公子,”蓋蓬心望了眼段家橋,“有位朋友在等您,應該去打個招呼。”
蓋蓬心比秦思狂年長,有些話由她說來更為恰當。
秦思狂想了想,道:“也好。”
清波漾漾,烏篷船從橋下穿過。秦思狂從篷下鑽出身子,朝橋上喊道:“先生好興緻!”
小船篷裡二人四目相對,交換過眼神後,精心聆聽那二人閑聊。
橋上人平靜應聲:“比不上公子左擁右抱,乘船遊湖。”
“秦某倒是頭回見先生釣魚。可惜我有事在身,不能作陪。”
“公子這是要上哪兒去?”
“桂花樓。”
橋上人明顯一頓:“大病初愈即上青樓,真不枉公子風流之名。”
“我與鄭曉風五年未見,他生辰那日都不曾謀面,是時候叙叙舊了。先生昨日一夜未歸,想必與他相談甚歡。”
“在下本以為公子危在旦夕,當然要仔細打探。有沒有在桂花樓裡被下毒,下的什麼毒,怎麼下的毒,都得一一問過。”
“哦,還需問嗎?”
此言一出,翎兒與蓋蓬心皆是一愣,此後那兩人的對話再也聽不清了。
岑樂輕功卓絕,從橋上一躍而下,輕飄飄落在船頭,船身竟然全無搖晃。
秦思狂柔柔一笑,拉着他的手進了篷裡,随後簾子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