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黎曉希的奶奶王志秀就等在村口。
黎曉希下了馬車,急忙跑過去:“奶奶!化雪的天氣最冷了,不是說讓你待在家裡别出來嗎?”
黎曉希挽着她的手,朝家的方向走,一邊勸說道:“您年紀大了,這天寒地凍的,路又滑,要是您不小心摔倒了,身邊也沒個人,那多危險?”
王志秀臉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處,笑得見牙不見眼,樂呵呵地說道:“一聽你要回來,我高興得一晚上都沒睡着覺。”
說着,拍了拍黎曉希的手,問起:“你媽沒為難你吧?”
前些年黎國忠和陳文芳鬧翻之後,因各種原因藕斷絲連着沒離婚,但陳文芳氣頭上禁止黎曉希回老家見王志秀,命令她别和黎國忠有關的事有關的人扯上半分幹系。
但黎曉希沒聽她的話,每年隻要放假,不管再忙,總是要擠出時間回老家來陪陪王志秀。
聽到王志秀這麼問,黎曉希笑着搖頭:“奶奶,您别想那麼多。”
她挽着王志秀的手緊了緊,挨近她,柔聲道:“奶奶我給您帶了城裡的藕粉,可好喝啦!我之前在學校裡都用來當早餐,特别甜,而且不黏牙,您肯定喜歡,還有牛奶.....”
祖孫倆手挽着手進了村子,一邊閑聊。
路上遇到人,村子的人也都熱情地和黎曉希打招呼。
上百年的村子,高高低低的房屋沒什麼規律挨在一處,黑色的磚瓦上長了一叢一叢的青苔,黃土混着碎成一段一段的稻草糊在牆的外表,被刮得平整,高低不一的樹木叢叢,幽黑的葉子上銜着水珠,随便一指其中一棵樹,都比黎曉希的年紀大。
春節以後,末雪漸漸化盡,樹葉尖滴答墜落水珠,光滑的葉面幹燥,空氣升溫,金玉斜陽,久違的陽光斜斜灑落大地。
黎曉希推開破敗漏風的木門,撲面而來的氣味令她微微皺眉,泥土的腥臭和青草的腐臭以及其他說不出來的味道混在一起,濡濕悶臭。
她被嗆得咳嗽,擡手随手扇了扇後進了屋,俯身彎腰抱起一大捧草料,草料遮住了眼前的路,她隻能慢慢走,轉了幾折才到牛圈,終于如釋重負将草料丢進去。
将自己身上粘挂的草枝丢進去,看着正在悠閑吃草的兩條老水牛,黎曉希一一跟它們打了招呼,後不經又感歎,她現在幹活,還不如小學時麻利。
“曉希回來了?這麼就不見都長成大姑娘啦!”
黎曉希進了屋,堂屋的沙發上坐着隔壁的孫大嬸,鄰裡鄰居的,從前也算相互照應,黎曉希朝她笑了笑,算是回應。
王志秀戴着老花眼鏡,手上正有條不紊地忙着針線活,銀白的一根細針在布料間穿梭,嘴上也不閑着,笑呵呵回道:“我孫女,哪有太久不見?上次放假不是還回來嗎?”
“哎呀,這麼一算也是四五個月了。”孫大嬸滿臉喜慶,繼續說,“大娘你可真是福氣好咧,有這麼孝順的孫女!”
王志秀絲毫不吝啬誇贊黎曉希,順着她的話說道:“可不是?雖然我那個獨苗苗不回來,但我孫女可真是孝順我,每回回來還給我帶東西,出門在外也記挂惦念着我這個老太婆。”
黎曉希被她誇得不好意思,局促地笑了笑:“沒有沒有.....我應該做的。”
孫大嬸又坐了一會,後起身回家,臨行前又囑咐一遍:“說好了噶?你們可要來咧,祖孫倆都來!”
王志秀連連應下。
等孫大嬸走了,黎曉希才問起什麼事,王志秀說是孫大嬸家的小女兒要結婚了,後天就辦酒席。
黎曉希驚了:“她家的小女兒,不會是琪琪吧?琪琪不是比我還小兩歲,現在應該還沒成年,應該還在上中學啊?”
王志秀的眸子閃了閃,手上的動作遲鈍再三,最後還是摘下中指上的頂針戒指,放下了針線活,神情正式嚴肅。
“曉希啊,奶奶這把老骨頭,生在這片土地,死也會在這,奶奶希望你多陪陪我,但也盼着、想着你走出去,到外面去闖闖,聽到你考上大學,奶奶很欣慰,奶奶真心為你高興。”
“奶奶一輩子沒什麼大志向,唯一去過的遠門就是去省城看你爸爸。”
黎曉希紅了眼眶,強自眨了眨眼,想将眼淚憋回去:“奶奶,您别這麼說,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曉希,你聽奶奶說完。”王志秀緩緩搖了搖頭,打斷她,繼續說道,“奶奶很萬幸,你能被你爸你媽接回去城裡上學,如果你繼續留在這,你的昨天,就是琪琪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