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電話那邊的人,居然繼續回複了他。
在收到第二次回信的時候,裴義自己都沒有認識到,他一向略顯淺淡的褐色瞳仁一瞬間緊縮了,在那一瞬間,有一種......心髒被一尾羽毛輕輕拂過的感覺。
心跳重新悅動,是一種全新新奇的體驗。
盡管隻是簡簡單單的“不客氣”三個字,都足以占據他的腦海,他的心神。
就如同他看過的所有的冒險電影,主角在困境低谷的時候,總是會遇到那個心馳神往的人,給予他沖破禁锢的勇氣,拉他出泥潭。
總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牽引着他,每當和這個号碼的主人聊天的時候,他的内心都會詭異地平靜下來,不再想酗酒抽煙,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
鬼使神差地,或許是壓抑了太久沒個傾訴的人,他樂于向這個陌生的傾聽者吐露心聲。
而“她”總能安慰到他。
後來的幾天,裴義和這個人又聊了許多,他也慢慢了解到,手機對面,号碼的主人也在B城上大學,他直覺猜想對面的人一定是異性,她說話給人一種很緩慢很柔和的感覺,言語之間,總能包容他各種各樣的情緒。
旁的,就不知道了。
他在手機裡十分懂禮克制,他們之間還沒那麼熟,他總是問東問西,怕惹對面的人煩,問多了,很不禮貌。
隻是他的這位網友,似乎很惜字如金,對他很冷淡,他發三條她回一條。
裴義這個時候突然有點想主動暴露身份了,期望他暴露家财萬貫之後,她能像旁的人那樣對他熱情點。
但轉念一想這種可能性,裴義否決了,他總覺得,“她”不是這樣的人。
在火鍋店打了一天工的黎曉希小腿肚子酸痛得直抽筋,忍受不了身上那股腌入味的油煙味,一回宿舍她趕緊去洗澡。
頭上頂着毛巾從浴室出來,手機提示音又在響,她嘴裡咬着牙刷,翻開手機蓋子看,原來是那個小屁孩又給她發消息了。
或許不應該叫他小屁孩?畢竟他的年齡與她差不多大。
黎曉希感歎,同是上大學的人,為什麼心智差距或者确切地說是性格差異如此之大。
一開始她以為他是從小被家裡寵到大的孩子,可通過後來這幾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發現他的幼稚行為隻是想引起父母的注意而已。
緣分來的奇妙,她通過手機結識了全新不同的人,更巧合的是,對面的人,和她有着相同的心境。
同樣是被父母抛棄,被親緣關系捆綁,在家庭中失意的孩子。
通過這幾天的了解,她知道他的父母都不在國内,獨留下他一個人在國内上大學,連他憑自己的實力考上大學了,父母都沒抽出時間為他慶祝一下。
這一點黎曉希深有體會,當初她的高考分數出來,陳文芳是高興的,但是知道她填報的志願後,陳文芳氣得每天每夜都在抱着她的腦袋數落她。
更别說什麼慶祝請升學宴了。
至于黎國忠,按照陳文芳的說法是,不知道死在哪個溫柔鄉了,面都沒露一次。
黎曉希把嘴裡的泡沫吐了,洗漱完畢之後才給他回消息:
“至少你的父母支持你的決定,而我的爸爸我平均一年我才見他一面,我的媽媽也并不支持我所作出的選擇。”
她将将發出去沒一會,對面的人似乎也剛好拿着手機,很快就回了消息過來:
“我的父母也并不支持我做的選擇,我的媽媽希望我能出國。”
“而且我的爸媽離婚了,我的爸爸是為了追回我的媽媽才去了國外。”
“我爸并不喜歡我,準确地說,是不喜歡除了我媽之外的所有人,我違背了我媽的意願,沒本事逗我媽開心,不能留住我媽,他就更不喜歡我了。”
“别說一年一面,我都記不清我上次見他是什麼時候了。”
黎曉希看着這些文字,心想這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與自己簡直太有緣分了——同病相憐的緣分。
兩個人你來我回地吐槽了一會,控訴着自己的不幸,越聊越有話題,越聊越投緣。
小腿又抽筋了一下,黎曉希被疼得直抽氣,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會。
手機的提示音還在響,是那個小屁孩又源源不斷地發了消息過來。
剛才聊得太投入太上頭了,現在她猛然間冷靜下來,人家至少衣食無憂,能自由暢通出國。
她還是先可憐可憐自己吧,她還在溫飽線掙紮呢。
雖然之前黎國忠和她聯系的時候說過,會替她交話費,但是黎曉希還是很心疼錢。
所以現在她也不管對面是怎麼想的,她沒再翻開手機,趕緊爬上床睡覺,畢竟明天還得早起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