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的男人,絕對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恰恰相反,他的底色是帶着傾略性的黑色,深不可測。
他是齊家老爺子的老來得子,按理說該是從出生起就是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但在十八歲之前卻查無此人,成年後突然橫空出世,衆人才驚覺齊家竟還有這麼位驚才絕豔的小兒子。
聽說是因為他小時候身體不好,齊家小心寵愛,才過分保護。
但過度粉飾,本身就是一種反常。
更遑論,一個一出現就在齊家站穩腳跟的少年,不僅讓自己親哥忌憚,外界提起時更是懼他三分。
這樣的男人和好人這兩個字絕對沾不上邊。
但郁嬌特意在這裡守株待兔,是要當獵手的。
盡管她現在楚楚可憐的模樣,看起來才更像是那隻要落網的小白兔。
“但我覺得您是好人。”郁嬌脆弱,卻又執拗。
齊冥曜沒應,直起身來,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雖不至于是審視,但這筆直的目光,像是有穿透人心的能力。
郁嬌心不可避免地顫,面上卻仍隻是天真嬌軟的大小姐,捏着裙擺起身,踩穩了他替她穿上的高跟鞋。
主動上前,挽住齊冥曜垂放着的手臂。
對方下意識地緊繃,周遭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
但她卻挽得更緊了,仰着頭看着他笑:“出席宴會,女伴是要挽手的。”
像是因為剛才他說自己從沒女伴,她就天真地以為他什麼都不懂,于是這會兒循循善誘。
齊冥曜沒有動作,冷眼由着她向自己靠近。
郁嬌轉頭和郁道交代:“郁秘書,你去找爸爸吧,不用管我。”
“大小姐……”
顯然,郁嬌身旁的這個男人,讓郁道沒法放心。
郁嬌的心思,他能猜個□□,但齊冥曜絕不是好的利用對象。
一位優秀的棋手怎可能甘願當一顆棋子?
更何況,郁嬌是棋子還是棋手,在這盤棋局裡,她自己恐怕都說不準。
但郁嬌對他的擔憂卻狀似不聞,像是找到了依靠的小獸,全身心地信任:“小叔會照顧好我的。”
齊冥曜垂眸,看她漂亮的臉上充滿着信任。
毫無疑問,這位千金大小姐,無論是哪裡都被生養得極好。
就連放在他西裝衣袖上的手都過分好看,纖細潔白的手指,指尖飽滿透着微粉。
可惜腦子被養得隻剩漂亮了。
齊冥曜無聲輕嗤。
平白送到眼前的笑話,他也願意耐下性子圖一樂。
郁道警惕地盯着齊冥曜,而對方卻隻是氣定神閑地睨了他一眼。
郁道斂下神色,他向來是最稱職的秘書:“大小姐,有什麼事您吩咐我。”
去宴會廳的路不長,但一路也過分安靜了。
齊冥曜沒話說,郁嬌也不說話。
她長長的眼睫垂着,看不清她的神色。
想她是難過的,畢竟聽聞她愛他那大侄子愛得不可自拔。
這會兒她的身形落在夜色中便顯得過分纖細,像是他不拉着,下一秒就會碎在這兒晚風裡。
齊冥曜難得好心地慢了點兒步子,讓踩着細高跟的郁嬌不至于走得太過艱難。
直到聽到人聲,她似乎才回了神。
直了直腰身,露出完美的微笑,端出千金大小姐的勢頭,像是有一套刻進骨子裡的公式,被拿出來直接套上。
齊冥曜饒有興緻地看着她拿腔拿調。
是嬌軟天真的姑娘,是名門高貴的大小姐,每一樣她倒是都消化得很好。
聲音來自宴會的兩個服務生。她們躲在陰影處,沒注意身後的貴客。
“你看到了嗎,齊家那位還真把外面談的給帶來了。”
“那不是直接打郁家的臉嗎?”
“可不是麼,郁家那個大小姐,從小就被家裡寵着,等會兒不得當場撕起來。”
“不好說,說不定當場哭出來,想想都精彩。”
聲音不大,但正巧被人聽見。
齊冥曜偏頭看向他身旁正被議論的當事人。
郁嬌緊緊咬着下唇,臉色微微發白,卻在擡頭看他時,仍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小叔,我們進去吧。”
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前面倆人吓得轉過了身來。
“嬌……嬌小姐。”能來宴會都是專門培訓過的,對出席的客人自然都是認識的。
等看清郁嬌身旁的人,她們更是顫抖得厲害。
“齊……齊……”
“自己去和領班領罰吧。”齊冥曜淡聲道。
沒有疾聲厲色,甚至沒什麼情緒,卻高高在上地就決定了人的命運。
畢竟這承辦宴會的整個園子都是齊冥曜的,被主人撞了個正着,想來她們以後也不用再在這個圈子裡混了。
周遭終于安靜了下來。
郁嬌仍端着她那矜貴的大小姐模樣,卻隻有齊冥曜知道,這姑娘的手指快把他的衣袖攥爛了。
“進去吧。”
齊冥曜輕握住她的手,安安穩穩地放在自己的臂彎裡。
他突然覺得自己為了看個笑話,有些好心得過了頭。
但他還是說了,像是回敬她那句女伴要挽手一說:
“宴會的男伴,可以用來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