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呢喃:“他在看。”
遠遠看着,像是抵死纏綿的愛人。
齊璟年确實在看,垂着的手忍不住握緊拳頭。
樓上的齊明緻咬牙維持着臉上的和睦。
“郁家這是何意?”他努力笑着問。
“都是一家人。”郁康安碰了碰他的酒杯。
卻意欲不明,究竟是指齊郁兩家的關系,還是在暗諷齊冥耀和他們。
郁道按照郁康安的安排,先一步接走了郁嬌。
一旁的邁巴赫還安靜地停着。
上了車的郁嬌又擡手打開車門,郁道不知道她打算做什麼,隻是耐心等着。
很快她又上了車,輕聲道:“回去吧。”
之後便沒再說什麼,低頭把玩着手機,把關于齊冥曜近期出席宴會時間和慣常路線的資料,一鍵删除。
才進家門,遠遠便聽見自家二哥拍桌的憤怒聲。
“他齊璟年什麼東西,竟敢直接欺負到我妹妹頭上,當我郁家無人啊。”
“二哥。”郁嬌喚。
郁景戰見了妹妹,瞬間換了笑臉:“嬌嬌回來啦,二哥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玫瑰糕,我專門讓司機繞路去的一點軒。”
他應該是剛從某個飯局上回來,郁嬌靠近時聞到濃重的酒味。
郁景戰長相是偏向硬朗一挂的,這會兒說話激動,額頭的青筋清晰可見。
“宴會上有沒有受委屈,告訴二哥,二哥肯定幫你讨回公道,再不濟,打他一頓。”
“沒事,哥。”郁嬌搖搖頭。
正說着話,大哥郁景逸從外回來,他手上也提了一盒一品軒的玫瑰糕。
他風塵仆仆,白色襯衫外裹着黑色大衣,一進家門,沒來得及脫去外套,便先走過來摸了摸郁嬌的腦袋,溫柔的語氣透着關心:“我們嬌嬌有沒有受欺負?”
郁嬌再次搖搖頭,她問道:“公司最近在忙什麼,大哥和哥都沒時間陪我去宴會?”
“公司的事說了你也聽不懂,就别操心了。”郁景戰說。
關于公司業務,郁景逸也沒有多說的意思:“不是什麼大事。”
這時,郁康安攜着江瑜回來了。他先是動作輕柔地替身旁的夫人脫下外套,遞給立于一側的的女傭,而後話是對着郁嬌說的:“我已經和你齊伯父說了,他回去肯定會教訓璟年那小子的。小孩子的玩樂作不得數的,你也别太在意。”
放在郁嬌面前的玫瑰糕,從兩盒變成了三盒。
“就是,更何況我妹妹要嫁,想娶的人那可是繞着京北排三圈。沒有他齊璟年,二哥給你介紹,和二哥關系不錯的那個沈東,你記得吧,整個沈家都是他說了算,嬌嬌嫁過去就是享清福的命。”
“隻要嬌嬌想,可以多認識些青年才俊。”大哥郁景逸笑得溫和,“前段時間陳家的陳浔還說想邀請嬌嬌吃頓飯。”
兩兄弟話趕着話,像是要把全世界最好的獻寶給自己的妹妹。
下面的人按照郁家每人的習慣,呈上他們晚時的補品。
郁康安是養生的參茶,郁景逸是安神的四君子茶,給郁景戰備的是解酒的蜂蜜水,江瑜和郁嬌的則是養顔的燕窩。
而後在郁康安揚手的示意下,恭敬地退出客廳。
年輕的女傭在替他們拉上門後,沒忍住和旁人豔羨:“嬌嬌小姐的命可真好呐,我也想要這樣的爸爸和哥哥。”
等室内隻剩下自家人,郁景戰卻輕嗤一聲:“大哥安得是什麼心?”
他說話直接,嗓門洪亮:“陳家的小公子,也就聽着名頭好聽,他們這一房早就在陳家出局了,陳浔也不過是個空有皮囊的草包。”
陳浔沒什麼實才,憑着陳老爺子留給他家這一系的遺産坐吃山空,不過有個好看的臉蛋,被不少富婆抛出過橄榄枝。
“結婚還是要找個知道體貼人的。”郁景逸聲音不大,卻四兩撥千斤,“總比過兩年像沈家傳出家暴的醜聞好。”
沈東比郁嬌大出快一輪,早幾年有個即将談婚論嫁的未婚妻,卻因為沈東一次喝酒後的掌掄,把婚事給打沒了。
郁景戰一聽急了,猛地一拍桌子,面前的蜂蜜水灑出不少。
“我能害了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麼!倒是你……”
說到這兒他卻像是被按了暫停鍵般,突然啞聲。
即使醉酒,他也知道接下來的話不能說出口,起碼不能當着父親的面。
“有我給嬌嬌做後盾,沈家總不至于欺負她。”他梗着脖子,重新坐回椅子上,聲音越說越小。
郁景逸始終好脾氣的模樣,說出的話卻有幾分陰陽怪氣:“成家,性格最重要。對了,弟妹怎麼沒跟着回來?”
“說嬌嬌的婚事,扯我的閑篇幹什麼?大哥是不是最近在公司懶了,還有功夫多管閑事?”
“好了,一回家就吵。”坐在主位的郁康安,氣定神閑地品完茶後,放下杯子。
他聲音不大,但倆兄弟瞬間噤聲。
明明是郁嬌的結婚對象,卻沒有一個人過問她這個當事人的想法。
這幾年郁康安有了幾分放權的意思,即使是親兄弟,在利益面前,也逃不開明争暗奪。
而她的婚事能勾連的利益,也成了哥哥們最關心的問題之一。
他們是否真的愛她?
好在這個問題,隻有她幾歲的時候才會去探究了。
“嬌嬌結婚,還是要選她喜歡的。”倒是主位旁的江瑜先開口了。
他們的母親江瑜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有着書香門第大家閨秀的優雅,言行舉止都是柔聲柔氣的。
“當然,”郁景逸應道,“陳浔今天還和我說想邀請嬌嬌去他家的平灘島玩,年輕人嘛,多到處走走。”
“呵,”郁景戰冷笑一聲,“要不是我攔着,沈董這兩天直接就要登門拜訪了。”
她的上一個聯姻還沒黃,她的哥哥們已經急着把她推向下一個男人了。
很顯然,郁嬌的婚姻,她的喜歡是最不值得一體的存在。
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所以,她沒有天真地和他們辯駁,隻是安靜地舀着碗裡的燕窩,扮演着客廳裡一件漂亮的擺件,聽着疼愛她的哥哥們對她的處置。
江瑜沒再說話。
她長得很美,即使臉上沒有表情,也讓人覺得她整個人柔柔的,卻沒什麼生氣。
她似乎看着哪裡,卻雙目失焦,連自己女兒看過來的目光也沒注意到。
郁嬌就這麼看着,覺得自己的母親就像一塊名貴精緻的美玉,被裝點在郁康安的身邊。
而下一個,就是她。
隻是他們還在博弈,關于她最終花落何家。
這時,門突然被敲響,進來的是劉媽。
“郁總,夫人。”她尊敬地低着頭。
“小齊總打電話過來,找嬌嬌小姐。”
所有人都帶着探究的目光看向郁嬌,客廳裡的空氣似乎比剛才還要凝結。
郁嬌像是被人塞進了個密不透風的罐子裡,不止今晚,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要從裡面打破。
齊冥曜的電話是在這時,從外面打開了罐子的蓋子。
仿佛有新鮮的氧氣灌入,她得到了短暫的呼吸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