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相意沒說話,低着頭向前走。
明明到達寝殿的道路不遠,蕭相意卻覺得走了半輩子那麼長。祝司停剛剛回到府上,天空就下起了暴雨。
柳枝吟撐着傘站在雨裡,用手接着雨水。
盛夏的第一場大雨,空氣中彌漫着放射菌的味道。
祝司停見是柳枝吟,冒着雨小跑了過去,從身後抱住柳枝吟。柳枝吟回頭,淺淺一笑。
“我還怕雨太大你會淋着呢。”
“夫人給的運氣好,沒淋着。”
柳枝吟好奇問:“我什麼時候給你的運氣。”
“夫人本身就是啊。”
柳枝吟像是聽到什麼好玩的事情,忍俊不禁。
覺得自己被嘲笑了,祝司停有些不滿。
伸手掐住了柳枝吟腰間的癢癢肉,逗得柳枝吟大笑起來。
祝司停原本還覺得這大雨煩悶,這下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可有好好喝藥。”
“……”
柳枝吟不敢說,她趁祝司停上朝的時:候,在侍女們沒注意的時候悄悄倒進了盆栽裡。
“喝了。”
祝司停挑挑眉,似乎不太相信。
“真的?”
“……”
“夫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很不擅長說謊。”
柳枝吟見也躲不過去,直接擺爛了。
“好吧,我沒喝。”
見祝司停露出幾分不悅,便又開始哄騙。
哄騙三連擊,撒嬌打滾賣萌。
“太苦了~你怎麼舍得讓我喝這麼苦的藥的?”柳枝吟一本正經地反問。
講實話,她隻能對着祝司停撒嬌。
即使在父母面前,柳枝吟也從未撒過嬌,她的骨子裡有一股傲,隻有在祝司停面前才會軟下來。
一開始,柳枝吟還覺得自己撒嬌實在是太惡心了,不過這招對祝司停真的很受用,漸漸地,柳枝吟也就習慣了。
“又來這招是吧。”祝司停伸出手指抵在柳枝吟額頭上。
“有用不就行了。”
祝司停壞笑道:“今天沒用,我讓侍女再去給你煎藥。”
柳枝吟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見拒絕不了,柳枝吟隻能妥協。
沒辦法,自己挑的夫君,哭着也得寵完。
蕭相意将自己關進房間内,這是他的一貫做法,好像隻有這樣,他才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沒有遇見柳枝吟,柳枝吟也沒有嫁給祝司停,夏枯霜也沒有死。
這麼一想,那他是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那個呢。
楚公公站在殿外來回着急的踱步,殿下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屋子裡,一定是又出什麼事了,可惜蕭相意不會講給任何人聽,已經沒有人能幫到他了。
直到暮色時分,蕭相意還在想那個問題。
他恨嗎?
恨什麼?
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是理智告訴自己,祝司停沒有錯。
可是實際行動又處處在埋怨他。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恨蕭複疏。
窗外的暴雨聲還未停止,屋内未曾點燈,所有人大氣不敢喘一下,隻有楚公公滿臉着急。
天色完全黑下來,終于,楚公公敲響那扇門,“殿下啊,老奴讓禦膳房做了些許吃食,您這樣坐上一天,身子經不住的。”
屋内并無回應。
“殿下那我可進去了。”
楚公公小心推開那扇門,手腳輕輕送進去,黑蒙蒙之中,隐約可以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殿下?”
蕭相意未應,但也沒有拒絕楚公公進來。
楚公公将飯菜放在桌上,跪在蕭相意身前。
長歎一口氣後,他道:“殿下,您别嫌老奴話多,但是老奴知道您喜歡柳姑娘。”
“可是這感情是複雜的,老奴覺得要是真正的喜歡一個人,隻需默默看着她幸福就好,老奴知道殿下怨,可是再怎麼樣也不能遠觀着殿下就這麼消沉下去,不僅僅是我,還有柳姑娘都不會想看到殿下如此的,就算不是為了殿下自己。”
楚公公咽了一口唾沫,“也算是為了皇後啊。”
楚公公閉了閉眼,生怕蕭相意聽到這個名字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畢竟這個名字在蕭相意,甚至整個皇宮都是一個禁忌。
不過相反的,蕭相意很淡定,在吐出一口濁氣後,緩緩拿起筷子,機械的将飯菜送入口中。
見蕭相意終于肯進食了,擦了一把眼眶中的淚。
在屋外,蕭複疏默默聽着屋内所發生的一切,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究竟對不對。
那一晚,他去了挽月園,靠坐在玉蘭花樹下,想了一個晚上,将思念付諸一空,他問:“難道從始至終我都是錯的嗎?”
那晚風很大,所有花蕊随風搖擺,就像是夏枯霜拼盡全力的回答一樣,不過蕭複疏聽不見,眼前隻有漸漸凋零的玉蘭花。
遺憾,歡喜,交織錯雜,化作一張巨大的網,将人間所有都困在其中。愛,恨,至多至少,或前行,或退後,停留在原地的人終歸迷失自我。
有人等了半生,等不來一個救贖,有人竭盡全力,終于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是生,亦是死,恩怨輪回,人間喜樂,彙聚成曆史的河流。
無論如何,我們來日方長。
請等待,一個絢麗燦爛的未來,不要懼怕于荊棘,那是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