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句都讓人如沐春風。
聽到沈雲珂對自己感興趣後,滄陵心裡暗笑。沈雲珂……不過如此嘛。她以為的高山流水遇知音,其實是他蓄謀已久的棋局罷了。
以身為餌,誘她入局。
他知道她喜歡聽琴,于是苦練琴技,隻為在她面前一展琴技。他一貫的手段雷厲風行。但是,沈雲珂這個對手,如果能籠絡的話,他便是如虎添翼。
但他不知道的是,沈雲珂貪圖的,可不是他引以為傲的琴技。
兩個人,各自打着心裡的小算盤。
沈雲珂假裝不經意間問起滄陵眼睛的傷。她擅長醫術,說不定,天賜良機呢。
“不瞞沈姑娘。我的眼睛,是被仇家下毒所緻。如今視物模糊,眼睛見到太亮的光就會刺痛。我娘生前在雲州有一座宅邸,因為家道中落和眼傷,我便從京城離開,回到雲州了。”
唉。
多好的小公子,卻如此命途多舛。沈雲珂不由地同情他——他心裡應該很苦很苦吧,所以對她這個陌生人才會如此吐露心聲。
“說來也巧,滄公子,我初來雲州,尚無可住之處。碰巧,我又會些醫術,說不定能替公子治好眼疾。不如這樣吧,公子若有空房間,可否收留我,我來替公子治眼疾作為交換,如何?”
“那真是……求之不得。”見魚要上鈎了,滄陵掩飾自己滿意的神情。
“沈姑娘,我娘留下的宅子有許多房間。我一個人住,也怪浪費的。若能為沈姑娘提供一處栖身之所,我自然很高興。”
正合她意。
“多謝公子!”
過了許久,這場出人意料的雨才漸漸小了。最後停了。
兩個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滄陵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沈雲珂心裡着急。
過了許久,他才小心翼翼開口。
“沈姑娘,為什麼你如此輕易就相信我了?”
沈雲珂很擅長甜言蜜語,早就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那些哄人的話了。
“自然是因為滄公子那麼好,值得我的信任啊。”
假的。
當然是因為她自己武藝高強,逃跑的本事也了得。
“沈姑娘,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啊。現在這世道,心懷不軌之人不少,他們最會騙人了。”
“我相信滄公子一定不會騙我的。是吧?”
“對……我不會騙你的。”為了大計,滄陵也能面不改色地扯謊了。
等到了滄陵的家,他帶沈雲珂到處參觀,為她安排好住處。心細如發,無微不至。
這不得不讓她想起,那位她恨之入骨卻又愛意難止的,好哥哥。
沈雲珂啊沈雲珂,你的壞毛病,到現在還沒改掉。
雲州這一塊兒的宅邸,院落與屋子大抵都是這個布局。與她年少時曾住過一段時間的宅子,也差不多。
沈雲珂看着有些熟悉的布局,恍惚間,想起了過去。
沈雲珂啊,向前看。過去的一草一木,如今都是另一番模樣了。
既然夢已經醒了,還念着他做什麼?你愛的那個他,早就不在了。
所幸,她遇見了一個這麼像他的人。
她當然知道自己隻是因為滄陵的這副好皮囊才會多此一舉。
不過,這又怎麼樣?
她沈雲珂才不會做那戲文中傻傻的癡情姑娘。
世人想看到的是女人從一而終,付諸一切守在愛的兒郎身邊。哪怕被所愛之人傷害,也甘之如饴。
可她不願意。
她情願做那自私自利的人,比起所愛之人,更愛自己。
情情愛愛不過是錦上添花。她若歡喜,那便自甘沉溺,圖個快樂;她若不喜,那就回頭是岸,及時止損。不糾纏,不入戲。
至于那個人,她曾切切實實喜歡過。哪怕時至今日,她都無法信誓旦旦地說她已經放下了。但是,被他傷過一次,她就不會再對他心存幻想了。
好了傷疤忘了疼,那可太傻了。
她不會回頭看了。
現在忘不掉沒關系。以後還就久着呢,慢慢地,時間長了,總會釋懷的。
這不,就讓她遇見了滄陵。
沈雲珂心裡曾有個陰暗的想法。
若滄陵是個道貌岸然之徒,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将他視為那個人的影子,然後困住他,讓他隻能呆在自己的身邊。
直到她厭了,倦了。
可是,她現在好像不太舍得。
滄陵……應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
她葉公好龍,愛屋及烏。
對他好一點,替他治好眼疾,當做彌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