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好美色的壞習慣,可能從小就染上了。不過,也挺好的。
在那之前,她是喜歡美男子。可也隻是偶然發現有美男時驚歎一句,僅此而已。
可哥哥“死”後,她就像脫缰了的馬,肆無忌憚了。
重金求美男,同美男出遊,為美男作畫……身邊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這事在京城也是出了名。有人指責她好色又濫情,有人誇她追求本心、及時行樂。
不過,旁人的話,她一向是不怎麼在乎的。
她是好色,圖個樂子而已。
沈雲珂年少時看過的戲文裡,若是兩情相悅的人,一方因意外身死,留下的那一方,多半是用殉情來展示對所愛之人的情比金堅、至死不渝。
可沈雲珂做不到,也實在無法苟同。她眼中,每個人都是為自己而活,都有自己不得不完成的責任。情情愛愛終究隻是錦上添花。若為愛人殉情,一生未免遺憾重重。
或許是她太自私了吧。愛自己,永遠勝過愛旁人。
其實沈雲珂以前不是這樣的。
曾經,她親眼目睹哥哥的死。那一刻,她連呼吸都覺得無力,心口一陣一陣的疼。甚至,她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哥哥而死——或許,還活着的那個比死去的那個更痛苦。就像一直依賴的那束光忽然熄滅,原本光鮮亮麗、色彩斑斓的世界隻剩下漆黑一片。她隻敢留在原地,一動不動——因為不知道往前一步或者退後一步是不是懸崖絕壁,會不會摔得粉身碎骨。
他死後,她為自己編織一座牢籠,把自己困在原地。
但她不會尋短見,想着死了就一了百了。
如果她的死能換來哥哥的生,她或許心甘情願、甘之如饴;但是,哥哥既然已經死了,她的死也挽回不了什麼。隻會讓爹娘活在無盡的痛苦裡。哥哥雖并非爹娘的親生骨肉,但終歸是爹娘看着長大的,早就當成親兒子了。而爹娘,又隻有自己一個女兒。如果她也沒了,爹娘的餘生該是如何痛苦啊?百年之後,九泉之下,她也無顔面對他們。
可能,她沈雲珂就是這般自私自利之人。
哥哥死後,她很痛苦,很煎熬,每日都憂心忡忡,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他死後,她大病一場,一連數月。多半是心病所緻。
但是,大病初愈後,她開始像變了一個人。
她看着爹娘頭上不知何時開始肆意蔓延的白發,看着他們眼角不知何時爬上了皺紋,看着一貫熱鬧輕松的家裡,隻剩下整日眉頭緊鎖的三個人郁郁寡歡……她不能再沉浸在自己的悲凄與痛苦中了。
于是她假裝若無其事,裝作自己已經釋懷,繼續研究藥草、研習醫術,繼續練功舞劍,就好像同過去的沈雲珂一樣。
可是,她還是很痛苦。午夜夢回,她時常做夢夢到他,有時是年少時他們一同遊玩,有時是他鮮血淋漓倒在自己面前……醒來時,早已是滿臉淚痕。
京城中傳言,一貫生性貪玩的沈家小姐在哥哥死後徹底放縱,貪戀男色,沉迷尋歡作樂,整日同美男子一同嬉戲。
沈雲珂沒有否認。
她倒是沒有每日尋歡作樂,隻是閑下來時才會去找美男子。
繁忙的時候她隻顧着忙手上要做的事,也就很少胡思亂想什麼了。但她一旦閑下來,就開始沉浸回憶,萬分煎熬。
所以,她想了一個辦法。閑暇時,瞧瞧美色,賞心悅目。她通過這樣的行為來麻痹自己,求得短暫的快樂——盡管她知道,短暫的快樂終究是一時的,心上始終有一根刺,一旦想起,心如刀狡。偏偏她還忘不掉,時時憶起。
但是如今,雖然人人都說她喜歡過的人不計其數,但沈雲珂自己清楚,見色起意,隻是一時興起。她這顆心,早就不敢真正喜歡一個人——太痛苦了。
沈雲珂的思緒回到了酒上。她擡頭一看,方才她困于回憶時,謝嘉翊似乎也陷入了思考,在想着什麼事情。到現在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她沒有出聲打擾,自顧自地喝酒。
她注意到身邊的一個男子,長得白白淨淨,生了一雙狐狸眼,很是勾人。
他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許是瞧着沈雲珂已經有些醉意了,竟然輕輕地拉起沈雲珂的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裡。而後,他将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前,一步一步,引導着沈雲珂扯開他的衣服。
“沈姑娘,我是你的。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他說出這番話,一點都不害羞,俨然是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
沈雲珂是醉了,不是傻了。
她眼底的笑意收起,眼神轉而變得冰冷,眉頭微蹙,有些嫌棄地抽回自己的手。
她有些累了,不想再裝作彬彬有禮的客氣樣,絕情地說:“我不需要。”
大洛朝民風開放,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隻要兩情相悅,追求男歡女愛之事隻是尋常,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但沈雲珂可不稀罕什麼男歡女愛之事。雖說她好男色,可她實在無法接受同一個不愛的人做這種事情。她喜歡的,隻有他們的皮囊。至于肌膚之親,她嫌髒。
對于那些自薦枕席的人,沈雲珂是一眼都不願意多看。
她喜歡那些有分寸的、乖巧懂事的美男子。不逾矩的人,看着都更順眼些。
喝的差不多了。
沈雲珂見謝嘉翊醉得不輕,已經趴在桌上有些不省人事了。他方才喝酒倒是狠,一杯複一杯,不停地灌自己,好像有什麼煩心事似的,要借酒消愁。
她命人把謝嘉翊送回謝府,自己也轉身離開了。
沈雲珂有些醉了,但神智還是清醒的。昨日在哥哥墳前,她喝了太多酒了。所以今日,她就克制了些,少喝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