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禮的狀态與整個裴家的遭遇讓徐琢理解了理教的狂熱。
也明白了哨兵對向導的依賴程度。
他們甚至隻是基因有瑕,還不是不幸者。就已經如此歇斯底裡,根本離不了向導。
裴時禮還在繼續亂叫,全然不顧對面人有些不耐的神情。
其實他自個兒還覺得自己是委屈了。
吳照野的目光從徐琢身上流轉到裴時禮那張漲紅的臉面上,聲音冷了幾分:“小禮。”
這人沒說什麼重話,徐琢這幾次短暫交流也是知道一點吳照野的脾性。這人太有禮又太柔和,徐琢選擇自己上前一步回敬裴時禮。
要是吳照野知道徐琢在想什麼,可能會對她的誤解發出疑問。他背地裡可以把裴時禮的腿打斷,什麼都行,但明面上他永遠要對裴時禮有耐心,讓别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啊,裴同學,你怎麼又在這裡?”徐琢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原來那些人說的是真的啊,學校裡看着人模狗樣的,出了學校就攀上……”
徐琢很為難地看了吳照野一眼:“沒想到裴家做出了這樣的事……你居然還有臉……唉,裴同學。”
“呀,對不起裴同學我不是說你。”徐琢收尾,“都是外面那些人亂說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恬不知恥的人對吧?”
裴時禮一口氣沒提上來,他是認識徐琢的,現下又看見徐琢這張面目可憎的臉,更是氣急:“關你什麼事,你是什麼人,你和姓宋的女人一丘之貉,不過是個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嗯嗯,你可是要繼承裴家的鍋碗瓢盆的。”徐琢連連點頭,順嘴嘲諷了一下蒸蒸日下的裴家。
吳照野雖然樂見其成,但也不允許裴時禮再說出什麼太惡劣的話,連忙和徐琢道歉拖着裴時禮離開。
徐琢歎息,吳照野真是個好人,明明兩家都已經決裂,還憑着好心幫人管孩子呢。
又在外面繞了一圈,眼看着差不多要結束了,徐琢才踱步去尋找徐岚。
途中和蕭赜元帥遇上,徐琢又順着滿園玫瑰誇了幾句。蕭赜的身影有點怔愣,徐琢沒看清他臉上的神色。
找到徐岚的時候,徐岚還在和老友們誇自己多好多懂事。徐琢自己都聽不下去了了,在星際這個歲數自己拿得出手的就隻有“懂事”這一個優點,被翻來覆去也說不出個花來。
長輩的心意,沉甸甸的尴尬。
但老友們紛紛贊揚的表情不像作假,到底是年紀大了心态也和以前不一樣。徐琢琢磨了一下,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吉祥物。
百姓愛幺兒有據可依。特别是在平均年齡兩三百歲的星際,徐琢作為排行最小的孩子,隻被賦予了承歡膝下的工作屬性。
徐琢并不會因為别人的期待與自己的身份之間的沖突内耗,反而是内心問候徐恪。
真正的不肖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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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後,徐琢和兩個相看生厭的人共喝一壺茶。
包廂内,謝琉已經自覺為徐琢和洦珥撐起隔音的精神屏障。
他的精神體是孔雀,雖然是哨兵,但也挺适合做這項工作的。理教以向導為尊,必不可能讓洦珥和徐琢為此操心。
洦珥端起面前的紅茶,吹開撲面而來的熱氣,沒有先開口。
真是要命,徐恪後天就行動,今天才記得把三人召集起來進行分工和磨合。
徐琢确信他們三個人的考核比起這次的任務,還是湊數居多。
洦珥還是上次那個處變不驚的模樣,神像一般無悲無喜,連精神體也是什麼“阿波羅絹蝶”。看上去不應該在這裡和徐琢謝琉坐在一起,更應該放置在高台上供人奉養。
如果她的眼裡沒有流露出野心的話,或許會更有神性。
鬥争從始至終都是徐琢和洦珥的權利争鬥,謝琉是沒有一點話語權的。
洦珥·暮那舍磨性子,徐琢也沒慣着她,也沒開口。桌上的茶她還沒碰,她不喜歡喝熱的東西。
沉靜的空氣被徐恪打破,他似乎已經預料了現在的場景,隻聯系了謝琉的光腦。
一個完整的投影出現在謝琉的精神幕簾上,又閃爍了幾下,出現了另外兩個影響,左右護法般綴在徐恪身後。
徐琢認出很久沒有見過的法蒂瑪和瓦利,心下有些遺憾他倆居然沒死,還繼續跟着這個不着調的領導。
徐恪的狀态看上去并不是很好,血絲攀上眼角,看上去有點可怖。
三人沒有很意外,畢竟徐恪是不幸者,很難回應向導的精神疏導。但理教總有辦法的,不然如何籠絡這麼多哨兵。
退萬步說,徐恪目前的狀态也是狂化不了的。
徐琢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謝琉的反應。
謝琉背景顯赫,又并非是“不幸者”,那他為什麼要自我獻祭來到理教呢?
“理需要你們。”徐恪話音未落,三人都單膝跪地做出虔誠的手勢,統一開口:“一切為了理。”
徐琢有點想笑。
這句話出口對她而言就像喝水一樣簡單,現在的情況如同聖潔的教堂裡混進了一個不信者,又礙于政教合一的體制不得不将敷衍演成一出浮誇的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