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坐在父親寬厚的肩膀上,被父親的雙臂高高舉起。
但是父親的腳底下踩着母親的戰果,披戴着原本屬于母親的榮耀。
劍蘭大公爵閃耀着光芒的每一寸功勳,都是無恥的掠奪和剽竊。
真實存在過的呵護和疼愛,和這些令人發指的行徑雜糅在一起。
阿彌娑隻覺得太陽穴發疼。
突然,曼德啟問:“你想和她相處試試嗎?這個錨點快要消失了,可以試着實化一下投影。”
“時間不會很長,畢竟錨點是赫肯種下的。”
“真是奇怪。”她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她種錨點的規律是什麼。”
在魔法作用下,阿彌娑逐漸顯露身形。
她耳邊還回蕩着曼德啟的話:“錨點消失的時候,你就會遷躍到下一個錨點。如果我不在身邊,就去尋找我。”
“誰!”
弗加瑟第一時間警覺地抽刀指向阿彌娑,隻要這個人回答得不對就直接劈下去。
面前這個人,一頭黑發,兩個黑眼睛賊兮兮的,不像好人!
赫柏塔聞出這是雌性,急忙擋在阿彌娑面前:“這就是我朋友!”
弗加瑟和阿彌娑面面相觑。
“不是說是我的女兒嗎?”
不久之後,主營帳的弗加瑟抱臂,冷着臉一臉不善地看着阿彌娑。
這哪像她的女兒?
全身上下除了頭發跟她一個顔色,沒有哪裡像!
指揮官不耐煩地拍打着桌面。
赫肯唯唯諾諾地不敢說話,也不知道為什麼大人長得不一樣了。
不必多說,這是曼德啟走之前給施的易容魔法。
這兩個神棄者一個賽一個的魔法白癡,面對傳奇施加的魔法,根本不可能挑出問題。
更别提赫肯了。
赫柏塔她就不是人,更看不明白。
阿彌娑沒有辯解,隻是小聲道:“我是赫柏塔的朋友,一直很仰慕大人。”
仰慕?
弗加瑟面色一變,握緊刀柄。
她擰着眉頭:“劍蘭人?私生女?”
“來做探子都不知道把你的劍蘭口音藏一藏嗎?”
阿彌娑:。
好得很。
忘記了這個時候卡朔佩各地的口音不一樣,中京生活的小貴族們普遍喜歡追捧中京口音,但往往都會帶自己領地上的口音。
劍蘭家在中京定居已久,嘴裡說話也有舌頭繞得打結的時候。
很多小貴族剛搬來中京,都被私底下說過是土□□學着人講話,冒一個泡吐一個字。
雅利頓人更是被戲谑為說話有股羊羔子味兒。
她正色道:“我和赫柏塔是好朋友。”
“我确實是劍蘭旁支的私生女,以前都在劍蘭領生活,所以口音比較重。”
“我是來投奔您的,将軍。”
赫柏塔連忙低下頭,總感覺這話跟她之前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她沒這麼有文化,她隻尋思大人還不是學她講話嘛,嘻嘻,得意。
她眉毛都要飛起來了,隻好低頭掩飾。
“因為太仰慕您了,我很希望有您這樣勇敢的母親,所以經常說希望您是我的媽媽。”
“赫柏塔誤解我的意思了。”
正常人真的會在朋友面前說陌生人是自己的媽媽嗎?
弗加瑟更沉默了。
對于赫肯之前說自己來自幾十年後,她本就半信半疑,眼前這個年輕人更是加重了她的懷疑。
無它,有這樣龐大魔力支撐的時間魔法師,她思來想去也隻有那位中心塔曾經的少年天才。
聽說那個天才生性孤傲,冷漠寡言,是魔法界的不世之星。
神塔複興派再喪心病狂,也不會把精心培養的傳奇拉出來給王室當馬前卒。
她手裡有什麼能讓王室觊觎的嗎?
隻有那些圖紙了。
拜馮的先祖曾對着太陽起誓,絕不會讓這種普通人也能掌握的力量成為濫殺的工具。
但是拜馮的太陽抛棄了獵人族。
大量的獵人族在十萬大山中被自己國家的屠殺,隻為了給獸人清洗出‘幹淨的疆域’。
珍貴的圖紙有的作為收藏品放進了克讓的收藏室,有的作為戰利品流落到獸人手裡。
當時的獸人有個強大的首領叫做甘勒,甘勒的智囊看出了圖紙的精妙,斷言這些圖紙上的内容會改變戰争的格局。
但是獸人不懂機械也不懂機關,它們潦草地仿制這些裝置并投放到戰場上。
獵人族有個獵人假裝叛逃到獸人領地。
她從十萬大山翻進去,一路向西到了甘勒的虎王庭。
沒人知道她是怎麼過去的。
她與甘勒的智囊周旋許久,憑借精湛的機關術、用長達十幾年的時間一步步獲得信任,成功搗毀了甘勒的所有圖紙并且潛逃成功。
這個時候人類帝國與獸人的戰争已經接近尾聲,克讓的太陽搖搖欲墜。
獵人立下了功勳。
她因此借機壯大自己的家族—拜馮家族。
弗加瑟收回思緒,心中翻騰片刻,“劍蘭的年輕人,拜馮隻有最後一仗要打了。來這麼早,你也吃不到什麼好東西。”
她明着嘲諷王室和劍蘭的吃相嘴臉,深知在後方許久沒傳出王女消息之後,中京的天早就變了。
她的弟弟妹妹還在布南迪菲瑟,即将被阿奧拉瑟·劍蘭接收。
“你知道奧克多·拜馮将成為拜馮的主人嗎?”
阿彌娑突然發問。
她深深凝視眼前這個年輕的指揮官。
弗加瑟現在太年輕了,哪怕眼底布滿血絲,哪怕臉上布滿疲倦,她依舊像早晨的朝陽一樣,從内而外地散發着生命力。
“啊...”弗加瑟恍然,看向阿彌娑,“劍蘭人,原來如此。”
“你是來耀武揚威嗎?”
“炫耀你們的勝利,炫耀你們拉攏了拜馮的爛狗?是不是還要手拉着手走到我的斷頭台面前唱歌跳舞?”
赫柏塔抿着嘴把手搭在桌子上,老實得像被審訊了一樣。
她時不時偷偷看一下阿彌娑的臉色。
但阿彌娑隻是和弗加瑟對視,毫不退讓。
她煞有其事:“榮譽當然隻會披在您的雙肩,功勳隻會被您佩戴。”
“我知道後半夜獸人将發動一次偷襲,這個消息足夠投誠嗎?”
卡朔佩曆241年,戰争的轉折點。
史書裡記載着劍蘭大公爵率領軍隊和獸人死戰,勇猛的神射手射出石破天驚的一箭,人類的軍隊潮水般湧上,替補倒下的戰友。
攻守易形在這一年、這一天被寫進史書。
她雙手向上将荊棘蘭平舉送到弗加瑟眼前,指揮官認出了這把精緻古樸的名劍。
弗加瑟眼皮跳了跳:“你作為私生女,把劍蘭家傳的名劍偷出來了?”
“你不會是要送給我吧?”
隻是想證明自己身份的阿彌娑:......這對嗎?
她誠懇道:“隻有這才能證明我的誠意和決心,也隻有這樣的劍才能配得上您這樣的騎士。”
弗加瑟接過劍細細打量,心說這年輕人拍馬屁拍得有點太格式化了。
她沒有全然相信面前這個陌生人的一面之詞,但對獸人的防範之心卻不可無。
她與巴克帕交手多次,知道這頭大熊是個狡詐的獸人。
夜襲并不是沒發動過。
聽說巴克帕偷着走私了很多書籍回恒春區,對手底下的獸人們搭配着棍子錘子教導。
看來卓有成效。
以前的獸人隻會揮舞着武器扯着大嗓子一輪輪地沖上來,現在的獸人卻學會了不同兵種互相輔助,搭配粗糙有效的戰術。
暗殺、偷襲、欺詐,五花八門層出不窮。
今天的戰況很慘烈,士兵們疲倦而乏累。
在最松懈的後半夜發動偷襲,想一鼓作氣地打穿己方太正常不過。
她很快吩咐下去,但仍舊疑惑為什麼阿彌娑對這個消息這麼清楚。
難道劍蘭家勾結了獸人?
能知道這種消息,真的是私生女嗎?真的有必要叛逃嗎?
哪怕到後半夜,探子回傳了敵襲的消息,弗加瑟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清點完人數的弗加瑟心情凝重。
拜馮的士兵還有不到三千個,布南迪菲瑟的民兵還能動彈的充其量八百。城裡隻有百來個初級魔法師和魔法學徒,擅長治愈的光明系魔法師一個沒有。
已經有哨兵騎着快馬向喬其巴城邦中的劍蘭駐軍求援。
布南迪菲瑟的城牆類似于三棱星,有護城壕環繞着城市,星形的角的城牆可以互相掩護。
在曾經的克讓曆史中,這座城邦被譽為‘最完美的堡壘’。
曾經的獸人是靠着最原始的圍困打法,硬生生地拔下了這座要塞。
巴克帕會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