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路口是鄰村王家的祠堂,右側有兩個快幹枯的水窪,各立着一塊黢黑巨石,不知是甚講究。
邊上用水泥澆築了一個大圓台,圓台肚子裡是空的,阿嬷們就在肚子裡面念經。
圓台外,有一座燒經卷紙錢的塔爐,上面畫的神像同蘭花嬸的信仰一樣駁雜,八仙和文昌帝君共處一室,其中還有個青面獠牙抱琵琶的神,被煙灰熏得漆黑,我鬥膽猜測是四大天王。
旁邊還有座小塔,攢了三座小山峰的頂,也建得不倫不類,似密檐式,又似金剛寶座式,又單像個普通石塔。塔身兩米高左右,腰間刻着塊流芳碑,大頭是王呂二姓,塔尖上幾個小孩正接力着往下跳。
我看得腿肚子打哆嗦,猶豫着要不要去底下兜一把,又不由感慨年輕真好。
青青跑進圓台肚子裡和蘭花嬸打了個招呼,出來拉着我的手笑:“奶奶說别忘了回家吃飯就好啦!”
大多數時候,蘭花嬸是個普通和藹好說話的老人。
走過一節台階,真正的大王廟才算展露眼前。
這像是一個大墳墓。
墳身用水泥灌過,青灰破舊,墳頭上有塊碑,卻沒有文字,隻挂着塊八卦鏡;墳後用石塊堆壘起一個墳包,七八個小屁孩從大榕樹上滑下,攀鬧不止。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畫面未免過于有沖擊力。
墳頭蹦迪?
就算不是墳墓,好歹是個神廟,這些娃兒高低有點不尊重了。
我天馬行空地散發聯想,青青已經和同學一塊上墳頭蹦去,我謝絕了邀請,目光沒有聚焦地晃動。
忽然,我瞥見了江茶。
我驚愕,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卻什麼也沒有了,我跑到看到江茶的那個位置,惶惶四望,心底一陣空洞。
如若不是我太過思念江茶而出現了幻覺,剛剛那一幕就顯得過于詭異。
我看到小孩嬉鬧着從江茶身上穿過。
江茶穿着一件素淨的白裙,神色淡漠,撚着一炷香對石台屈身一拜。
而江茶身邊站着個穿白色圓領袍的男人,竟有些眼熟。
我努力回想在哪裡見過那男人,忽覺石台廣場上一下熱鬧了起來。
底下念經的阿婆們走完了流程,眼下要給墳頭上香。
哪家的奶奶又在訓斥孫子對大王不敬,皮猴子們骨碌碌滑下,被教訓着回家吃午飯。
石台上頓時隻剩下阿婆們嘟囔的念經聲,蠟燭和香燃起,我被熏得眯起眼。
蘭花嬸和幾個嬸子去刮石台上經年堆積的香灰,那幾個嬸子也都是家中有“鬧媳婦”的。
我忽然明白我每天被灌的符茶從哪來,胃裡一陣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