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秩序的崩壞,我渴望毀滅。
——江棠日記節選
……
中午十二點整,瘸腿的老教師走到鐘旁,拉鈴。
叮鈴鈴的下課鈴帶出一串大大小小的蘿蔔頭,喧鬧聲撒向操場,湧向校門口。
我站在校門外的小賣部,極力忽略來來往往的人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過了兩分鐘,青青出現在校門口,揚着手燦爛地叫我:“姐姐!”
蘭花嬸說她這是沒大沒小,但瞧着孫女和我這個“媽”處得還不錯,也就沒過于糾結稱呼。
我這些日子“老實本分”,上山積極,除了晚上不和家華睡,和青青擠一屋外,漸漸讓蘭花嬸放心下來,安慰自己也安慰家華,“年輕女子,還是大學生,急不來的。”
除了手機和背包沒還我,蘭花嬸已經寬厚地許我每天到集社上的小學接青青,偶爾還給兩塊錢——我和青青一人一塊,買零嘴吃。
我買了一瓶旺仔,遞給青青,漫不經心地看這條街。
大集通着這一片的命脈,裹漿的客車,闊了的小轎車,還有十裡八鄉每月十五号一遭的趕圩都在這條鋪滿了泥沙的瀝青路上往來。
小賣部裡閑坐着漢子大媽們,湊在一起看店裡播的少兒頻道,從主持人穿的衣服顔色、紐扣數量裡猜測今天晚上六-合-彩的号碼。
我若是想坐車走,勢必要經過店裡大爺大媽們銳利的眼,一通電話打到蘭花嬸那,到她趕來集上,不過五分鐘。
我于是歇了這心思。
青青把剩了半瓶的旺仔遞給我,我說不要,目光瞟到左手邊,一條在兩家水泥房子間延伸進去的水泥路。
“那上頭就是大王廟啦,奶奶今天在裡面燒香,姐姐要去玩不?”
蘭花嬸是很虔誠的信徒,但不具體信哪路神仙,竈王爺、菩薩、門神,乃至這路子不大明朗的大王爺,她都拜,初一十五香必不落下。
我猜測大王爺是本地的土地神。
閩地崇神信巫,神明體系駁雜衆多,往往每個村子都有一個守護神。
大王爺香火很旺盛,走在底下都能聞到檀香味,兩棵榕樹高大參天,整個村子都像是從這延伸出去的。
蘭花嬸燒香的日子,家裡兩個男人便将早上剩下的飯熱了吃。
他們是不大管我平時死活的,隻有心情好想起時才招貓逗狗似的問一句:“還習慣吧?”
一如家華對青青偶爾的父愛。
我遲疑了下,點頭。
總比回那個家裡待着好些的。
大王廟說是廟,卻不大有廟的規制,不知是哪派野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