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鬥不過的,因為我都吼出來了,屋裡這一群缺乏想象力的老幹部,居然沒有一個人猜到那老蛇妖就在這,趴在角落寫作業的青青疑惑擡頭:“姐姐,我沒叫你啊。”
我為之絕倒,傷心地想,可見多看小說是有些用處的。
但這也不能怪他們,建國以後不許成精,德先生和賽先生已經深入人心。
江茶怡然自得站在那,就跟不知道眼前這夥人要害她似的,悠悠哉哉地安排我:“先答應他們,有什麼話回去了我慢慢回答你。”
不愧是老妖怪,對人心的把控很到位,我一肚子疑惑翻來覆去,可太需要人解答了,而我又是個喜歡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性子,有人明确地告訴我要怎麼做,我就急忙順着滾了。
我穩下表情,看着王建國鎮定道:“我會幫你們收服蛇妖,但是也請老先生别忘了答應我的事。”
王建國臉色這才緩和,繼續揚起虛僞的笑:“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的,那就先這樣吧,那隻蛇妖肯定會來找你的,她要是來了,你就不動聲色安撫着她,然後找青山,我們會想辦法安排下一步的。”
我心涼恻恻地看着就站在我身旁,牽着我的手笑得天真爛漫的白衣蛇妖,勉強幹笑了聲:“好。”
安排下一步?怎麼安排?我的老縣長啊,您地中海上還留着她的鞋印呢。
江茶嚣張地笑出聲來,果真是小說裡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她一彎眼眸月牙兒似的看着我,忍俊不禁道:“江棠,你好好玩。”
你才好玩,你個長蟲。
我頗為甯城老百姓的命發愁,誰能想到世界上真有妖怪呢?
隻怕老縣長他們都隻是遵守老祖宗留下的祖訓,隐約曉得有這麼條長蟲罷了,對所謂的妖怪一無所知,他們還在商量怎麼引誘蛇妖出來,蛇妖已經登堂入室,拿腳踢他們的臉了。
紅旗下平安了近百年的老百姓,拿什麼跟妖怪鬥哦。
牽着我手的老長蟲又笑得快厥過去,我惱了,能不能有點私人空間?三體人都看不透人的思想,你這麼随意窺探我的隐私,禮貌嗎?
江茶譏诮地勾了勾唇,憐憫般地看着我:“江棠,你還是這麼傻,總把人想得那麼好幹嘛?我眼巴巴看你兩眼,你就把我撿走了,你就是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的那種傻子。”
我去,怎麼還人身攻擊上了?
我氣悶,深呼吸忍住,在心底回她:“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别太過分,小心我翻臉!”
那廂做完了我的工作,老幹部們正忙着叙舊寒暄,王建國留我們下來吃午飯,我說我想再看看縣志,留在檔案庫裡,實則是想有個安靜的環境和這死蛇理論。
但還有個青青在,我仍不敢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江茶無辜地眨巴了下眼睛,“我隻是說實話,你以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但其實他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了。”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種心軟的感覺又冒出來了,我陡然想到“白蛇善惑”,忙斂住心神,咬牙切齒地想:“那也比你處心積慮用妖術蠱惑我強。”
江茶惋惜地歎了口氣,我聽見她嘟囔:“好麻煩啊。”
好家夥,果然是嫌編瞎話騙我麻煩,想直接用妖術省事是吧?
我簡直氣得腦瓜子疼,更覺得委屈,人與……妖之間就不能有些坦誠嗎?
我盯着縣志,氣鼓鼓地想要冷靜,而後心裡一涼。
看着縣志上那紮眼的十餘萬人命,我的心一下冷靜了下來。
我是不聰明,但不傻,好像從江茶出現開始,我的情緒波動就很大,連正常思考都不能了。
而我一冷靜,就聽到江茶歎了口氣,擰眉看着我。
我心念一動,在心底罵:“江茶大傻子!”
江茶沒反應。
我喜得忍不住挑眉,原來她說不能時時偷聽是這個意思,隻有我情緒波動,心神不穩的時候才可以。
江茶看着我的表情,笑得居然有些寵溺,我差點又冒火,但忍住了,扭頭對青青道:“青青,你先出去,找他們要點吃的。”
青青正好寫完一科作業,不想待在略顯陰暗的舊檔案庫裡,笑着答應下來,我叮囑她注意安全,别跑太遠,然後看向江茶,擺出三堂會審的架勢。
我問她:“正德十六年,真的是你引洪水淹死十幾萬人?”
江茶擡起眼,笑不達眼,涼津津地看了我半晌,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