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茶不屑于取,隻是切斷了它們和大王爺的聯系。
可現在,這些香火功德主動纏上了江茶。
江茶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話。
“天予之,天取之。”
她的心緒并不平靜,刹那間,我愕然失神。
對她們這些神仙妖怪而言,一地的氣數造化乃是定數,雲層上,濟公以頓悟之說做了個人情,是在提醒江茶,她一身修為,來自這方天地。
不是她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也容易。
于是,大王爺冒着得罪她的風險,也要吃了我。
吃了我,江茶便會死,江茶死了,它才能補全這方天地間的氣數,才能真正取代道場主人,成為正統土地神。
“那,那現在怎麼辦啊?”
我呆呆看着江茶問。
從江茶的反應來看,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想來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揣着方圓百裡内将近半數的氣運招搖過市,不是明擺着告訴别人她是個香饽饽嗎?屆時不管是誰都想吃她一口,多麻煩。
江茶反倒坦然了,一副無所謂的姿态,“随便呗。”
香火功德這種東西,誰愛要誰要,不礙着她做自己的事就行。
“你在跟誰說話呢?”
阿歡不知何時回到旁邊,那頭圍觀的人不散,有人從麻将桌上匆匆叫回神色萎靡的村委,正組織起人要上去看看,大概很快就會傳來大王爺那個墳包炸成了沫沫的消息。
阿歡歎氣:“我奶奶的豬頭肉十有-八-九是拿不回來了,我們回去吧。”
我問她:“你好了?能騎車了?”
阿歡扶了扶牆,一副腿軟的模樣,咽了口唾沫道:“安全起見,推着車走回去吧。”
那條新開的水泥路有個長長的上坡,我們自襯推不上去,何況新路得路過一段黑漆漆的山坡,而老路沿途都是人家,我們果斷選擇走老路。
桂花嬸和蘭花嬸是鄰居。
兩家之間相隔不到十步,打開門就能看到彼此。
推着車到了門口,路旁就能看到張家燈火通明着,廚房的窗口映出人影憧憧,裡面的人似乎在争執什麼,吵鬧聲很大,但聽不清在吵什麼。
阿歡猶豫了下,說:“我送你進去先吧。”
頓了頓,她複解釋:“你畢竟失蹤了一天一夜,怕他們要以為你跑了,為難你的。”
我感激道謝,阿歡停穩車,正要送我進去,那廂她家裡忽然探出桂花嬸白花花亂糟糟的腦袋,厲喝:“阿歡!回家來!”
這是不讓阿歡摻和閑事的意思。
阿歡猶豫地看了我一眼,我微笑,示意我自己可以,阿歡點點頭,走回家裡,我看到她被桂花嬸一把扯回去,桂花嬸嗓門極大,故意壓着聲音,也還能清晰聽到:“那家癫了,湊上去做什麼!”
發生了什麼?
我推開大門走進去,第一眼隻瞧見好多人,窄小的廚房裡擠了能有十個人,挨搡着,你抓一個我拉一個,被他們拉着的,不是别人,是家華。
家華舉着刀,雙目赤紅,像是要砍人,刀對着的,是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的蘭花嬸。
第二眼,我便隻看到了,角落裡,像被人擠到角落裡的,蜷成小小一團,眼淚要掉不敢掉的,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