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y一筆帶過說她辦事,能辦什麼事,他們心知肚明。
如果她一早回絕聞竹聲,倒也就算了,可偏偏她嘴上說回來考慮,轉身背着他面試,這陳倉暗渡得,聞竹聲能不生氣嗎?
林遇雪思量一番,換做自己也要被氣個半死,因此坦白從寬,乖乖道歉。
“對不起。”
“哼,”聞竹聲冷笑,一絲眼風也不分給她,“你對不起什麼?”
林遇雪不出聲,他更氣,話也難聽起來。
“早說要跟男朋友待一個公司,我不會攔着你。”
林遇雪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麼一句,下意識想反駁,卻又因為心髒驟疼和莫名的委屈難受,生生憋了回去。
車内再次陷入詭異的甯靜,林遇雪有時候甚至會嫌棄他的車隔音太好。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彷佛就要這麼無止境地僵持下去,然後到達終點,一拍兩散。
半晌,林遇雪勉強收拾好心情。
“嗯,謝謝Neil,”她悶悶地,淡淡地講,“那港城我就不去了。”
聞竹聲沒作聲,速度卻突然提了上去,林遇雪沉着氣,并不管他,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是開回公司還是開進湖裡。
一直到他一腳刹車踩下去,她才看清,這是濱江。
江邊風大,日頭挺好,路過的人發絲如野草随風狂舞。
車内山雨欲來,氣氛算不上好,但外面的冷風隻會吹得人更喪失顔面,陽光透過擋風玻璃照進來,暖洋洋的,林遇雪完全不想動。
幸好聞竹聲也沒說要下車。
他降了車窗,風從耳邊吹過,不算冷,林遇雪也覺得空氣新鮮了些。
聞竹聲手肘支在窗沿,撐着下巴對着外面發呆,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隻是在冷靜。
過了會兒,他總算開口,聲音低沉,夾雜着湧入的噪音,磨砺着林遇雪的耳朵和肺腑。
“你要為了一個男人,放棄前程?”
縱然林遇雪尊重别人的人生選擇,是戀愛腦還是事業批,是家庭婦女還是職場拼殺她都覺得無可評判,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更何況人生許多時候,沒有那麼多選擇。
但落到自己身上,被聞竹聲這麼評價,她還是感受到了侮辱。
不是她覺得這句話是侮辱,而是聞竹聲言辭中帶着居高臨下鄙視的态度。
“您從沒有為别人做出過選擇嗎?”林遇雪冷靜地反問,又同樣地嘲諷,“那也很冷漠利己。”
聞竹聲氣炸了,這他媽能是一回事兒嗎?
他蓦然轉過頭,盯着她,林遇雪不甘示弱,也轉頭昂首看他。
這一眼卻讓她心驚,聞竹聲一向是冷靜溫和的,此刻他眼框内似乎隻有紅與黑交織,白色已經被憤怒或是更深的情緒掩蓋。
她不忍心,堪堪别過眼。
“你不識好歹是不是?”
林遇雪不想跟他置氣,他幫了她太多,一切出發點都是為了她好,但如果聞竹聲反對她留申至此,她也确實不能讓步。
“什麼叫好什麼叫歹呢?”林遇雪低着頭摳着手,說出不可挽回的話。
“是你覺得好的,還是我覺得好的?”
聞竹聲足足愣了五秒,才冷笑出聲,他喘息都急了,偏着頭連歎了兩三聲。
“行,行,你厲害。”
林遇雪看着他氣急到失語,也忍不住降下車窗,冷風頓時橫穿車内,刮得她一片冰涼。
風吹亂她的發絲,擋住她的面孔,她的聲音飄散在風裡。
“Neil,我知道你對我好,謝謝,我會一直記得的。”
聞竹聲這幾年修煉得靜水流深,生活中幾乎沒有太多令他動怒的事情,哪怕在她初來乍到各種不服管教的時候,他也能心平氣和,當個調劑的笑話看。
這種氣血翻湧到要沖出身體的憤怒,太過久違,一邊是難平的怒火,一邊反而有了真真實實活着的感覺。
他是會出離憤怒,口不擇言,是能盡情做自己的人。
太久了,他幾乎都忘了。
他知道自己為了誰為了什麼憤怒,既然她讓他感受到這些,他更不能讓她胡來。
“我他媽是為了你一句感謝?!”聞竹聲扭頭看到她滿臉水草似的頭發,憋着一口氣又伸手關上兩側車窗,車内再度安靜下來,林遇雪伸手扒拉了兩下,露出蒼白的臉色和咬緊的唇。
聞竹聲挪開視線,意味深長到幾乎有些幸災樂禍地問,“你知道Tony是什麼樣的人嗎?”
這事兒實在跟Tony無關,她根本不想牽扯到無辜的Tony。
“我跟他很熟,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
“你清楚什麼?”聞竹聲又要冷笑,最終還是忍住,一字一句講,“你清楚這謠最早就是他造出來的嗎?”
這話宛如晴空一記驚雷劈下,林遇雪不能置信,脫口而出。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