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鴕鳥狀感歎了一番,林遇雪遲遲沒動靜,他又轉頭看看她。
結果一對上眼神,林遇雪就問,“是Sam?”
她眼神是如此的平靜,平靜到叫聞竹聲心慌。
他不告訴她,就是不希望她産生這樣的想法。
聞竹聲又轉過來,面向林遇雪鄭重道,“這跟你沒關系,完全是高層派系鬥争,我也隻是恰巧碰上了而已。”
不管是什麼鬥争,拿她做聞竹聲的文章,無非還是因為那一次他當衆替她出頭,給了人家把柄。
說不定,根本沒有什麼鬥争,完全是對于那一次讓他失手懷恨在心。
“他都已經走了,為什麼偏偏是他?又偏偏拿你開刀?”
林遇雪讨厭聞竹聲善意的保護和欺騙,隻會讓她更覺得自己無能拖後腿。
聞竹聲最怕她不依不饒,半真半假地解釋,“他走了才好被利用,查到他頭上也沒什麼大事。你放心,我能應付。”
比起他,林遇雪遭受的痛苦可能更大些,聞竹聲順勢道,“但是我不希望你白白承受這些非議,相信我,去港城對你最好。”
一句話叫林遇雪紅了眼睛,她強忍着問,“那你呢?”
聞竹聲知道她什麼意思,他是真的不以為意,“我很好,不用替我操心。”
林遇雪固執地問:“那你到底還能不能升?”
聞竹聲居然輕笑一聲,迅速摸了一把她後腦勺,“傻不傻,人又不是非要當GM才能上班,哪怕被炒也不算什麼,一份工作而已。”
他這麼說,林遇雪愈加覺得事态嚴峻,他千方百計要支走她,就是知道現狀不好吧?
“那我要是不走呢?”她擡起泛紅的大眼正正盯着他問,楚楚可憐又決絕非常。
聞竹聲在那眼裡看到太多情緒,他有很多冠冕堂皇的說辭——尊重她的選擇,人生不僅有事業,或是勸她抓住機會,天高任鳥飛。
但最終他還是斂起笑容,不留情面地講,“總之别為了我留下,不值當。”
林遇雪以為她早已經死心了,死在他深夜放下她離開的那刻,死在他冷冰冰地說不談感情的那刻。
死在他們形同陌路,毫無交集的每一刻。
原來,心死了還不夠,還可以粉身碎骨,斬草除根。
指甲狠狠掐進手心,試圖阻止不争氣的眼淚,但效果甚微,兩行清淚不由自主落下。
她甚至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羞恥,抑或是其它的什麼。
聞竹聲移開的視線又轉回來,他終究沒忍住,手背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林遇雪偏了偏臉,聞竹聲隻微微一頓,又繼續伸過去替她擦拭。
她再忍不住,閉了眼,淚水更盛,如決堤般飛流直下。
隻聽他又說,“也别為了Tony,為你自己。”
嗓音格外溫柔,像是最愛她的人不放心的叮囑。
她無聲地流淚,半晌才勉強睜開眼,重重深呼吸,彷佛下定什麼決心,而後轉頭,猩紅的眼睛毫不怯懦地盯着聞竹聲,一字一句道,“我不會為你留下,我最讨厭你。”
這是很孩子氣的話,更像是她剛來美士時會說的話,短短一年多,她已經成熟妥帖很多,任性的樣子也許久未見。
聞竹聲感受到了利劍穿心的痛苦。
他不敢想象,她遭受了怎樣的絕望,才從那個深夜闖入房間要一個答案的女孩子,變成狠厲決絕說最讨厭你的姑娘。
還沒說過喜歡,就先說了讨厭。
他都做了些什麼。
林遇雪不待他回答,也根本不在乎他的反應,拎起背包推門下車。
聞竹聲沒有阻攔,看着她被寒風推着,背脊挺直,獨自朝公司走去。
林遇雪一直在流淚。
她面無表情,任由淚水滑落,直到拐進一條無人的小道,才控制不住嗚咽出聲,鋪天蓋地的委屈壓垮了她的肩膀。
她不由自主蹲下,放聲嚎啕。
莫爾森第二天一早就給她發了offer,薪資上漲20%,因為她升職後漲了工資,對面漲的幅度就有所下降。
但基數大了,這個漲幅看着也不錯。
不過林遇雪并沒有考慮錢,她其實家境普通甚至稱得上貧寒,但一直物欲不強,父母或許拖延過姐姐的學費,但印象裡她沒有過缺錢少物的時候,因此潇灑起來跟個不差錢的富二代似的,不管工資,隻管喜好。
所以她出手給聞竹聲買那麼貴的皮帶眼都不眨。
眼下也一樣,順順利利的莫爾森是去不了了,她沒勇氣跟Tony求證,不論他當初出于什麼樣的心态傳出那些話,她都難以接受一路跟自己追風的小夥伴是背刺過自己的人。
那太難受了,她不願面對。
不撕破臉,就是給彼此曾經真摯過的一絲時光體面的告别。
倒是有一天,林知潔拿了兩個遊樂園著名的兔子玩偶回來,說是趙蘭青送給他們的,一人一個。
毛茸茸的玩具,鼎鼎大名到一兔難求,沒看到之前林遇雪嗤之以鼻,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感冒,也不理解哄擡價格的瘋狂,統一視為營銷策略。
拿到手之後确實感覺十分可愛,顔色鮮嫩,手感溫和,火爆有它火爆的理由。
但她也隻是多撸了兩下,拍照留了張紀念,問過林知潔後,第二天就把它轉贈給了一直在朋友圈念叨沒搶到貨的Grace。
她自覺自己非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常有眼無珠濫殺無辜,總之總總自我小心眼的批判後,果斷獻出這到手的網紅。
Grace對她突如其來的送禮受寵若驚,林遇雪一向不算熱絡也不算冷淡,這會兒也隻好不在意地笑笑,表示自己并不感冒又剛好看到她需要,成人之美。
惹得Grace非拖着她請了頓大餐,林遇雪拒絕未果,摸着鼻子心虛地受下了。
如此一來,更舍不得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