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姐!”門口一道喊聲,“我們回來啦!”
小媛拿着兩個玻璃瓶回來,裡面是顔色鮮豔明亮的顆粒物,用木塞塞着。她對着空氣搖了搖,一陣清脆的響聲。
“漂不漂亮?”
阮銘:“買什麼買到現在?”
小媛笑得可愛,“嗯嗯,我記得銘姐喜歡吃糖,這個好好看,給你帶了一瓶過來。”
阮銘笑着接過了。
“給,”小媛蹦到常殊傑身邊,“還有一瓶。”
常殊傑沒接,“不用,太晚了,我要走了。”
笑容在小媛臉上凝固了一秒,但很快就恢複了原有的樣子,“那……”
臉上的笑容準備好了,隻是措辭還沒想好。她的生活中還沒有性格這麼冷淡的人,小媛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他的話。
王皓從她背後走出來,把小媛手上的玻璃瓶拿過來,遞給常殊傑,大臂上的紋身被燈照得反光。
“就拿着吧,一瓶糖而已。”
他眼神不善,伸出去的手臂上的肌肉緊緊繃起。
妹妹吃了癟,做哥哥的理應出頭。
常殊傑還是沒接。
空氣像是膠黏住了,是壓抑的。
是阮銘打破沉默,她聲音懶懶散散。
她從玻璃瓶裡倒了兩顆糖出來,塞進嘴裡。
“很好吃,他不要算了,你自己吃。”
這是在安慰小媛。
頭頂上的燈垂下來,像一雙事不關己的眼睛,高高挂着。光線不算明亮,平穩又冷漠籠罩下來。
小媛都快哭出來了。
小姑娘咬着嘴唇,眼圈都紅了。
常殊傑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了王皓手裡的玻璃瓶,“謝謝,下次不用了。”
他看着小媛說的。
他眼神裡沒有多餘的情緒,内疚,瞧不起,全都沒有。
像一汪很平靜的湖水。
這一次的糖,包括上一次的礦泉水,都不用。
他很委婉。
委婉得很傷人。
第二天清早。
薄霧輕攏着校園,朦朦的一片。
有幾輛車停在校門口,早到的學生走過這裡,都頓了頓腳,往旁邊看了一眼,閉上了嘴巴。
黑色大衆,挂着省城的車牌,車身擦得很亮,在霧中間看得格外真切。
是安靜賦予它不凡的身份。
不太面熟的幾個校領導站在門口,從車門下來了幾個和領導年齡相仿的男人,穿着便裝,就有人馬上來迎。
常殊傑隻掃了一眼,就往校園裡走了。
課上了一半,班主任敲了敲門,老師停下了講課,整個班的人都扭頭去看門外。
“常殊傑,你出來一下。”
這下,目光又集中在常殊傑身上。
他一出去,老師就帶着他轉頭走。
走過的幾個教室,在上英語課和語文課。
加起來幾百号人,聲如洪鐘,襯得這走廊上愈發的沉默。
常殊傑擡眸去看,前面的班主任走得腳下生風。
班主任沒說一句話,隻是直直往辦公室趕。
在嘈雜中的沉默,像是某種信号。
因為這片刻的沉默,他們和這片教學樓裡的人格格不入,于是耳邊的念書聲也好像是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常殊傑沒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辦公室已經很多人了,平時很難見到的校長、教導主任都來齊了,還有幾個面生的人,常殊傑定眼一看,原來是早晨從大衆車裡下來的省城的人,此時正被衆星捧月般的圍在最中間。
一群人正低聲交談着,中間為首的人正說着什麼,旁邊圍着一圈的人稍稍彎着腰,顯得姿态很低,辦公室很暗,越往裡越暗,于是看不見他們臉上的表情,隻能看到他們沉默的點頭。
看到常殊傑進來了,為首的穿淡藍色襯衫的男人朝他走過去。
整個辦公室也都安靜下來,常殊傑能聽見皮鞋一步一步輕叩地面的聲音。
“常殊傑同學,你好。”
這個男人語氣很溫和,但眉心有一層淺淺的“川”字紋,整個人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您好。”
“我們是省教育廳的工作人員,前兩天收到了匿名舉報電話,說關于希望杯獎項的一些事宜出現了重大失誤,特來向你求實。”
常殊傑一愣。
正要開口,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逼近。
大家的目光又由他轉向他身後。
他也跟着轉過去。
是阮銘。
她像是知道這一天會來一樣,穿着打扮像是精心準備好的。
一套規整的校服,馬尾高高綁起,露出一張素淨的臉上笑容溫軟,挑不出一點錯。
“你好,你是阮銘同學吧。這次叫你和常殊傑同學來,是為了核對一些事情。”
她說:“好的。”
她站在常殊傑旁邊,亭亭而立。調查員問什麼,她答什麼,實話實說,滴水不露。
“你們在數學競賽前是沒有任何聯系的?”調查員正拿筆記着所有相關的事項。
常殊傑看向她,那張好看的側臉幾乎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沒有,我不認識這個人。但希望杯比賽那幾天,我也在湖州,因為我當時也在湖州參加體操比賽。”
她說得很流利,并且迅速報了自己酒店名字。
調查員快速的記着。
随後調查員擡起頭來問常殊傑,“你們之前确實不認識?”
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