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殊傑醒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
他昨晚忘記拉窗簾,窗外正午明晃晃的太陽曬得他眼皮微微發燙,他伸手擋了一下,就起床了。
書桌上有杯沖好的牛奶,他摸了下,隻有一點溫熱了,他順手拿了走到客廳。
常平安同志又不好好戴老花鏡,眼鏡鼻托立在鼻尖搖搖欲墜,翹着二郎腿,一本泛黃的大頭書就壓在膝蓋上,看得津津有味。
常殊傑看了他一眼,“媽呢?”
常平安看書入神,擡起頭“啊”了一聲,“她出去了。”
常殊傑轉去衛生間洗漱。
常平安慢悠悠地踱到洗手台那裡,常殊傑正在洗臉,滿臉水珠擡起頭一看鏡子,出現他爹的一張臉。
“你最近打架啦?”
他爹這幸災樂禍的語氣怎麼回事。
常殊傑:“……”
常平安一臉欣慰,“沒事,男孩子嘛,打打架正常,這說明你長大了。”
常殊傑:“……”
常平安:“你是不是還談了個女朋友?”
常殊傑正在用毛巾擦臉,聞言手頓了一秒。
這哪能逃過常平安的眼睛呢,“你看看你看看,被我說準了吧。”
常殊傑:“……”
常平安湊上來問,“漂不漂亮?”
常殊傑把臉擦幹淨了,然後徑直走到客廳把牛奶喝完了。
常平安:“唉嘿,這小子。”
常殊傑:“我給媽打個電話吧,問她什麼時候回來,我餓了。”
常平安:“餓了就吃點面包。”
常殊傑搖頭,“不想吃。”
常平安又跟過來,“我們父子倆說點體己話……”
常殊傑立刻打斷他的八卦欲望,“爸,你是不是很閑。”
常平安“啧”了一聲,“爸是關心你。”
常殊傑不接他茬,溜進房間。
他拿起手機,有一條未讀消息。
是“大美女”的。
她問他家在哪裡。
發送時間是早上七點二十三分。
常殊傑就想起了這檔子事。
他把阮銘沾了豆漿的校服帶回來甩進洗衣機裡,結果第二天李錦平女士從洗衣機裡把衣服拿出來晾的時候,敏銳發現他的衣服小了幾個碼,問他怎麼回事,他就如實說了。
同學衣服髒了,他和他換了。
李錦平問他是不是女同學。
他說是。
李女士說,我們給人家洗幹淨了趕緊還回去,人家女孩子媽媽也會發現的,怕她不好解釋。
常殊傑心想,這有什麼不好解釋的。
但他懶得因為這個事情多說,他就說好。
他把家地址發過去了。
那邊很快就回了消息。
大美女:“那是哪兒?”
合着他白說了。
常殊傑懶得管她,把手機甩在床上,在書櫃上抽下一本費恩曼物理學講義,一邊看一邊把筆轉得飛起。
老式小區的安靜是一種悠閑的安靜,樓底下大爺大媽們見面寒暄的聲音像是被拉長,隻剩下一點隐約的笑聲。這樣好的陽光就斜斜打在他的窗戶沿邊上,把雪白的牆慢慢爬滿暖橙色。
他看得專注,手機響了。
是李錦平要他幫忙去拿菜。
常殊傑“嗯”了一聲,随口問了句今天吃什麼。
李錦平說吃魚,清蒸鲈魚。
常殊傑又“嗯”了一聲,挂了電話。
他邊套外套邊對常平安同志說了聲去接媽了,在玄關處換了雙鞋,就下樓了。
樓梯間又碰見劉叔,他下老人家上,他側着身避讓。
劉叔年紀大,說話喘着氣,“殊傑啊……”
“劉叔。”他喊人。
“這是去哪兒啊?”
“去樓底下拿菜。”
“快去快去,你爸媽生你真是享福啊。”
劉叔笑眯眯地與他錯身而過,順手拍了拍他肩膀。
常殊傑禮貌性略點頭,就順着樓梯快步下去,一下就沒影了。
這種小區不能叫小區,應該叫做家屬院,院子不大,但健身器材都有,好不容易等到陽光這麼明媚的冬天,很多老人把被子和剛洗過的床單晾在單杠上曬,花裡胡哨的牡丹、百合、玫瑰大朵大朵的開在被單,上正中午,吃飯的點,有幾個老人坐着床單邊上唠嗑,此刻正準備拿起小折疊椅各回各家。
這個場景不能說土,隻能是淳樸。
常殊傑隻望那邊掃了一眼,就頓了頓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