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是土生土長江浔人。
這座南方小城,有着連綿的陰雨、長苔的青磚、青團和豆漿的叫賣聲劃破清晨的薄霧,他就順着老舊的巷子不慌不忙的走進一中大門,這是無數個他青春時的去早讀路上重複出現的場景。
從古到今,這片土地出了很多讀書人,絲絲小雨如同蒲柳,遊如同人堅韌的心性,他毫無疑問繼承了這些優良傳統。
秦越從小就勤奮、堅持,他自知自己不算聰明,但十分刻苦。他性格溫和老練,旁人或許修煉到三四十歲也未必,但他仿佛與生俱來,天降橫禍,但面上永遠和顔悅色。
江浔雖是小地方,但世代經商的人不少,家境優渥的同學太多,他家境實在普通,母親很早去世,父親是一個聾啞工人,在紡織廠上班。他最愛的就是稼軒詞,從不向命運低頭的勇氣。
他也是時時刻刻貫徹執行。
一路讀書,考學,留在北津,他在這個國家的首都,毫無幫襯卻強過絕大多數。
秦越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天才,唯有勤奮,百煉成鋼。
他帶着江南人的氣質,溫潤如玉,眉目清秀如畫,如若在古代,應該是位謙和的公子形象。
從小到大,喜歡他的女生太多,告白手段千奇百怪層出不窮,他看得太多,早已波瀾不驚,更重要的是,他需努力的事太多,根本無心顧及少女芳心,這點感情在他心裡不值一提。于是面上微笑,眼神冷淡,他從未接受任何人。
雖然并未碩士留洋,但他本碩太好,在大學校園結識未婚妻,是一個羞澀清新的女人,名叫華夏,家教優良、不谙世事,更重要的是爸爸是北津央企董事長,級别不言而喻。
他追的她,金融系系草追人是破天荒的,那天未名湖畔的夕陽很美,印在她有些紅暈的臉上,便像是在她圓圓的小臉上鍍了一層金光。
于是那樣的場景下,他說喜歡她的那刻,也算是有些許真心在的。
一切都水到渠成。
畢業進外企投行,外派學習,回來就升級小組長,他能力背景俱備,一時風頭無兩,為人謙虛低調,做事效率極高,就算有人眼紅使絆,他也并不在意。
工作多,出差應酬更多,大連上海總是經常去,偶爾要出國。
也有漂亮女生獻殷勤,更多的是一拍即合,露水情緣。
成年人不就那麼點事。
何況這個行業,都是聰明人,精明得跟兔子似的,大家默契的提起褲子轉身離開。
但他還是選的,也并非來者不拒。
長相明麗,長頭發,眼睛要好看,性格明朗,帶着點嬌俏,床上會甜甜的喊他哥哥。
其實這款類型很普遍,所以他試很多,但好像都沒有什麼特别合拍的。
不過無所謂,他的生活有正軌,并且不會脫軌,他工作前途大好、未婚妻溫順美麗,這次是一起回來見父母的。
他安排的很妥帖,落地後就有車來接,他和未婚妻坐後排,他把她的手蜷在他的手心,閉目養神。
華夏鮮少來南方地區,何況這又是自己心愛之人的家鄉,她盯着窗外看了很久,街景連成幻燈片,從她眼前一幀幀閃過。
“江南真漂亮。”她忍不住感歎。
她轉頭去看未婚夫的臉,“你小時候就生活在這裡嗎?”
秦越睜開眼,目光順過她的臉龐看向窗外,“是啊。”
華夏也順着他的目光去看,“那你真幸福,不管去哪裡,一路都是風景。”
秦越淡淡一笑,伸手攬過她的肩,“最好的風景就在身邊。”
華夏笑着錘了一下他的胸口,嬌嗔道,“油嘴滑舌。”
哪有什麼風景?
那些天不亮的日子,都是他一個人走過石闆路,心裡背着枯燥的公式,瓦片上的水滴滴嗒嗒得惹人心煩。
但江浔總有好的時候。
他有次學累了去山間散步,就碰到一個女孩,蹲在别墅門口哭。
這是江浔最貴的房子,有價無市,傳言是北津的官員回鄉修的。
他站在那裡看了很久。
小女孩哭得好傷心,頭也不擡。
他正準備原路返回,就聽到一道脆生生的嗓音,語氣愠怒,但因為年紀小,完全沒有威懾力。
“喂,你幹嘛一直站在那裡!”
他這就又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是一個罕見美麗的小女孩。
她那麼小,已經美得像山間裡的精怪,鴉發雪膚,紅唇如櫻。
“抱歉,我迷路了。”
少年正在變聲期,聲音略微沙啞,但也是好聽的。
他站在一片竹林旁,穿着白襯衫,茂林修竹,他修長筆直的如同竹樹。
相熟是從謊言開始的。
但他從來沒有騙過她。
她就那麼一點點小,每次看他,滿心滿意,于是她家裡的那些事情,他都了如指掌,他一邊安慰一邊心裡感歎小女孩的可憐。
他發誓,他對她真的沒有二心。
隻是偶爾,聽她脆生生的喊哥哥時,心裡有一方微微塌陷。
“嘶……”阮銘倒吸一口涼氣,“哥,你輕一點。”
秦越就隻好越發輕一點,酒精棉幾乎隻輕輕略過。
阮銘揪着衣角,思維放空“我又跟我爸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