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銘和阮仲明吵架了。
其實他們不經常吵架的,兩個水平層次相當的人在意見不合的時候才會争執,如果不在一個層次上的人是吵不起來的。
阮仲明從來不屑于和小輩吵架,阮銘也無心和她爹發生正面沖突,忍讓、逃避、實在不行就離開,是她一貫的生存手段。
隻不過這次他們鬧的有點兇。
阮仲明把她帶回來茶葉丢掉了。
起因是她把裝茶葉的罐子,放到最上面的隔層,不知道阮仲甯是怎麼發現的,咋咋唬唬的拿出來沏,那天阮仲明在家,出于對小兒子的熱愛,也跟着喝了一口,當下并未評論,私下卻要張姨把罐子連同茶葉扔掉。
常叔叔細心的用罐子裝好給她分的茶葉,那個罐子曾經裝過塑封的椒鹽南瓜子,罐身也是黃彤彤的顔色,像已經過期的秋天。
因為兒子們最近都在家裡,阮仲明也很湊巧的沒有出差,晚上都回家住。
他推門而入的時候,看見阮銘坐在門對面的沙發椅上,冷冷的看着他。
阮仲明并沒在意,他踢下皮鞋,踩着棉拖,漫不經心的從她面前經過,準備上樓。
“爸爸,”阮銘叫住了他,“你為什麼要丢掉我的東西,在不經過我的允許下。”
阮仲明愣了片刻,“什麼?”
阮銘面色平靜,“一罐茶葉。”
阮仲明皺了皺眉,思考了幾秒,但也就幾秒,他不耐煩的開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大晚上的守在這裡就為了說這點小事?”
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向樓梯,“你沒事做就去上補習班,我看你是太閑了。”
通常她都是沉默不語。
但今天她站在樓梯口,望着自己父親的背影,“什麼叫太閑了?”
阮仲明對她反常是驚訝的,他轉過身來,站在樓梯上俯瞰她,“你今天是一定要和我開辯論賽嗎?”
阮銘仰着頭看他,頭頂上的水晶燈照着這擦得蹭亮的豬肝色的實木家具,幾乎要晃她的眼睛了,但她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阮仲明的愠怒,她沒有思考就開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像你這樣一切以利益為導向就是不閑嗎,阮大局長。”
阮仲甯是聽到啪得一聲才從房間裡探出頭來的。
他剛從房間出來,就看到自己的姐姐轉過頭,往門外走去。
“怎麼了?”他抓了抓淩亂的頭發,眼底有點迷茫。
阮仲明冷笑,一盒茶葉,櫥櫃裡多的是,他要操心的事不知道多少,她完全是故意找茬。
“不用管,回去睡覺。”阮仲明根本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冬天怎麼這麼冷。
阮銘就漫無目的的順着下山的路走着,邊走邊想,草率了,應該穿個羽絨服出來的。
她哈了口氣,白色的霧就彌漫在她的眼前。
那是很冷了。
她用這種方法判斷自己對溫度的感覺。
好像樹葉都打霜了,她把雙臂環起來,腦袋空空的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眉毛旁邊有一絲刺痛,她用手指碰了一下,再一看指腹,原來流血了。
但出血不是很多,她看着指腹上的紅色判斷着。
幸虧她往旁邊躲了一下,不然估計額頭要鼓包吧。
她不由自主對自己的反應靈敏豎起大拇指了。
就這樣亂七八糟的想着,她聽到一個很熟悉很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她夢裡無數次的聲音。
“怎麼穿這麼少?”
阮銘覺得是不是自己凍傻了所以出現幻覺了,她難以置信的擡起頭。
那張心心念念過的臉,此時就真實的出現了。
他眉目溫柔,看到她臉的時候,微微蹙起眉頭。
他幾乎是立刻,就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把她整個人包起來。
“凍傻了?怎麼不知道叫人的。”
他笑得溫柔,言語間盡是善意的調侃。
阮銘隻覺得自己心髒砰砰得都快跳出來了。
萬籁俱寂,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但不說話是不行的,她強迫找回了一絲理智。
“秦越哥哥。”
秦越摸了摸她的頭發,笑容就沒從他臉上下來過,“啊,十年沒見,我們甜甜長成大姑娘了。”
十年了嗎,她竟然認識他這麼久了。
她在恍惚中,聽見自己說,“我十六歲了。”
秦越說,“我知道,我知道,我記得呢。”,他看見她在自己圍巾裡瑟縮了一下,“我今天沒開車,路過這邊,本來想走過來看看阮叔叔和你的。”
她一向靈巧,也不知道是今晚腦子不太好使,還是因為看見他就忘記要怎麼應對自如,她隻是“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