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回去。”他用的肯定句。
“又和阮叔吵架啦?”
難道是路燈太暗,他看不見她鬓角的血印嗎?
怎麼可能隻是吵架。
但他一貫是如此的體面,仿佛未戳穿,就未曾發生。
面前的女孩子低着頭,即使斂着眼,也依舊可以看出輪廓深邃眉目濃烈,雖然年紀不大,還未長開,她已經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了,就算任他中西海外見過不少美麗女子,也不得不承認她猶如一朵帶露的玫瑰。
“天氣太冷了,你不願意回去,要不你就跟着我回家吧。”
他語調溫柔的和她打着商量。
時隔這麼多年,她踏入他家的大門,隻覺得魔幻。
當然,今晚的一切都足夠魔幻。
她其實也不想的,在丢臉的時候碰到他,但又矛盾的想着,要是這時候能碰到他就好了。
大概是她糾結的心緒把上帝都搞煩了,就讓她擇日不如撞日見他。
他帶她回的家,是一套新房子。
江邊的大平層,地段很好,站在小區邊上都能看到璀璨的江景。
她小的時候也來過他的家,是一套裝修考究的房子,面積不是很大,但看得出來下了功夫裝修。
而現在,這套房子,任憑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價值不菲。
阮銘站在逐漸上升的電梯裡,周圍的暖氣讓她好受了很多,她把他的圍巾捧在胸前,笑着說,“電梯房,真高級,你發達了啊?”
她側過頭去看旁邊的人,電梯裡一束暖光剛好打在他頭頂上,把他鼻尖照得發亮,而他什麼話都沒說,隻是微微笑了一下。
秦越發覺女孩在看她,他于是轉過頭和她對視。
她卻連忙轉過頭去看電梯樓層。
秦越覺得好笑,“嗯,是發達了,但和我們甜甜比還有差距。”
阮銘每次聽他講話,聽他自然的喊出她的小名,隻覺得一顆心七上八下亂七八糟的。
她能言善道,遇到他總是心髒先跳半拍,然後忘記接下來說什麼,此刻她幹巴巴的回應,“我,我又沒錢。”
秦越看着她的側臉,順着她的話說,“啊,是的,沒錢也要給我買跑車。”
阮銘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小時候的事情沒想到他還記得一清二楚。
小時候的冬天很奇怪,印象裡暖氣沒有鋪滿整個屋,但好像并非太冷。氣象局播報出來的,是一年比一年極端的天氣,可是江南地區,連雪也是淅淅瀝瀝的,積不起來。
秦越那時候的家裡可沒有暖氣,她窩在他身邊,毛茸茸的一顆頭鑽進他臂彎裡,一起烤着小太陽。
她一本正經的給他許諾,以後要跟他買裝滿暖氣片的大房子。
哦對,還有跑車。
因為她小時候喜歡跑車,有一次在路上看過一次,就駐足停下來,盯着瞄老遠。
那年冬天下很大的雪,窗外呼啦啦的風,但都隔絕得無聲無息,記憶裡隻剩下自己如風一般的誓言。
那時候,她是把他當親哥哥看的。
電梯開了,回憶消散,她沖着秦越笑笑,“好吧,沒有實現。”
秦越和顔悅色,“沒關系,再接再厲。”
她沒忍住,終于笑得眉眼彎彎。
這個房子裝修得輕奢簡約,黑白灰,很适合當代年輕人的審美。
何況秦越哥哥審美一向不錯。
她站在門口一邊看一邊想着,秦越拿了雙女士拖鞋給她,“發什麼呆?”
阮銘眨眨眼睛,“房子裝得真好,看呆了。”
“你嫂子全權把關。”秦越把拖鞋放下,轉身走進廚房,“你喝什麼?coffee or tea?”
阮銘盯着拖鞋,粉色的,她最後換上,和她腳差不多大,妥帖得仿佛專門給她買的。
“咖啡吧,加糖加奶,”阮銘走進廚房,跟在他身後,“嫂子腳和我一般大呀,好巧。”
秦越遞給她玻璃瓶裝的果汁,“你喝果汁,晚上喝咖啡還睡得着嗎。”
阮銘接過,乖乖“哦”了一聲。
瓶蓋他已經細心擰開,她幾乎不用用力就打開,仰頭喝了一小口,就聽見他說,“當然巧,這是專門給你準備的。”
于是水蜜桃汁像是糖漿,甜得發膩,在口腔裡化開。
她慢慢把甜蜜咽下去,仿佛把心跳聲也一起咽下去。
再不接話就像是不禮貌了,她正在措辭,甫一擡頭,就看到秦越盯着自己看半天。
她感覺自己的臉在升溫。
“額頭有點血,我給你處理下。”他說完就移開目光,“怎麼這麼大人了還冒冒失失的,要學會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心裡酸澀的感覺泛了上來,阮銘強行咽下去,往日小時候記憶裡的點點滴滴湧上來,她每次和阮仲明吵架,每次被打,都是秦越陪着她,過往如同傷痕,都打在她的心上,而他是唯一的見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