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把她大衣扣好,身後的綁帶拉過來,把整件衣服嚴嚴實實的裹在身上。
夜色低沉,燈光昏暗,百年淮河靜靜流淌,那座石橋就安靜矗立在他們身後,冬天沒有一絲聲音,沒有蟲子也沒有落葉,天地之間似乎隻有他們倆。
阮銘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跳得快了一點。
這個人身上,有一股好聞的皂基的味道。
是一種清澈到近乎凜冽的味道,像是夏日的某種植物的果實炸裂迸發出的香味。
他湊近過來的時候,她很難忽視。
“你綁這麼緊幹嘛。”
“你沒有羽絨服嗎。”
她怕尴尬,率先打破沉默。
沒想到兩個人一齊開口。
她聲音清脆,他聲音低沉,就一起混雜在夜色裡。
阮銘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
她轉過頭,很快走到他了前面。
常殊傑跟在她身後。
“羽絨服是什麼東西,好醜。”
他聽見前面的女孩語氣輕快,但止不住的嫌棄。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羽絨服。
醜嗎?
還好吧。
“你穿太少了,會感冒。”
前面的女孩突然回頭,眼睛亮晶晶,挑着眉逗他,“你是不是在關心我呀。”
阮銘看着他靜靜的看着自己,然後開口。
“那個創口貼,就是你說的受傷嗎?”
她愣了愣,斂了神情,點頭。
“已經處理好了。”
他用的肯定句。
“是啊。”
她想他一定會問她,為什麼騙他。
她已經想好怎麼接下句了,她就用那種輕飄的語氣告訴他,她就是想找個人出來走走。
沒錯,他就是被公主欽點的陪走大臣。
難道有什麼不樂意的嗎。
可他隻是面色平靜的點了點頭,然後說,“好,那走吧。”
阮銘:“?”
常殊傑看着她疑惑的表情,“不是你說要轉轉嗎。”
于是他們沿着這條護城河散步。
這條河,夏天最漂亮。
旁邊的櫻花樹開了,花瓣大朵且輕盈,籠在一起,如煙如雲,映襯着青舊橋面,緩緩流水,很古色古香。
但冬天,花都謝了,連葉子都沒有。
光秃秃的樹,襯得風景都很蕭索。
但阮銘根本不在意,她隻是踩着那條窄窄的石坎,走得歪歪扭扭。
常殊傑走在石坎下面,就跟在她身旁後面一點的位置。
“我平衡感怎麼樣?”
她歪歪扭扭的走到淮河盡頭,偏過頭問他,笑臉盈盈,看起來很驕傲的樣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漫不經心的點頭,“很好。”
阮銘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生氣,“常殊傑,你好敷衍哦。”
“還走嗎?”
她站的高,本來個子也高,她站在石坎上,和他一般高,她忍不住伸出手來比了比。
他看着她這些小動作,抿了抿嘴角,唇邊的小酒窩若隐若現。
“嗯?”她歪着頭挑眉,“你怎麼不回答我?”
常殊傑點頭,“随你。”
阮銘睡不着,也沒有秦越家的鑰匙,她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但是沒有回應。
估計在忙。
她想。
摸手機的時候,她也摸到了剛去便利店買的那包煙。
她拿了一根含在嘴裡。
“你介不介意?”
她含着煙,說話含含糊糊的。
常殊傑搖了搖頭。
她沖他微微笑了一下。
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但是打不着火。
可能沒油了。
很多抽煙的人,打火機都是專門買的,各種各樣的牌子,和唱歌的人定制的話筒一樣。
但她不一樣,就是便利店随手買,一塊錢一個,很方便。
“那我們走到便利店吧。”
她提議。
江浔是個旅遊城市。
雖然是縣城,但曆史底蘊深厚,從古到今經商之人如過江之鲫,且旅遊經濟發達。
圍繞着淮河這一片,建了很多酒店民宿,便利店也不少。
她走到最近的便利店附近,哦不,應該叫小賣部。
老式的,很舊的,像是嵌在石牆裡的一家小賣部。
她上前一步,“老闆,打火機。”
玻璃櫥櫃上甩出來一個打火機,黃色透明的,普通非常。
“一塊。”
她扯了扯旁邊人的衣角。
常殊傑擡眼看她。
“我沒帶錢。”
他無奈,去摸口袋,摸到十塊錢。
幸好這個衣服裡還有點錢。
不然就得兩個人站在這裡面面相觑了。
阮銘看到他掏出了錢,心安理得的把打火機拿過來,小小一簇火苗,輕巧的把香煙頭擦過,一晃而過的一抹猩紅,然後就是她吞雲吐霧的嘴角。
很難說這不算是活色生香。
常殊傑付完錢,順着她煙霧的方向望過去,煙霧缭繞的眼睛前方,是一條沒有路燈的巷子,又深又舊。
有兩個人在纏綿熱吻。
他從小就眼睛好,視力超越常人。
于是他看到藏在那個男人身後的半張臉,是個熟人。
但他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對别人的情愛更不在乎。
他斂下眼皮,“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