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笑着給她按了車門解鎖。
旅遊淡季的縣城,夜晚靜谧,如墨的漆黑流淌在空氣中,黑車如同黑色絲綢,就這樣滑入黑夜裡。
阮銘坐車愛看窗外,不勝明亮的路燈、錯落有緻的樓房,在黑暗裡都隻剩下隐約輪廓,被拉成模糊一片。
偶爾她喜歡瞪大眼睛,細細分辨;偶爾也喜歡望着那片模糊,靜靜發呆。
隻是好巧不巧的,她稍一定神就看到一個人影。
高大、筆挺,手裡提個大袋子,走路不緊不慢。
阮銘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轉過頭對秦越說,“哥,你停一下。”
秦越立刻踩了刹車,疑惑看着她,“怎麼了?”
她大腦轉的飛快,這一片就在學校附近。
“我有東西掉學校了,我去拿一下。”
秦越看了看表,“要不要陪你?”
“不用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太晚會不會不安全?”
“沒事啦,學校附近都有監控攝像頭的。”
秦越好像是真有事要忙,他又看了一眼表,“那你注意安全,到家一定說一聲。”
“好。”
阮銘下了車,目送秦越把車開走,才開始左顧右盼,在車裡看到的人在哪兒。
她左手邊,有一條蜿蜒的小巷,阮銘想着,他提那個大袋子,黑乎乎的,該不會是去殺人分屍了吧。
安靜的街道,隻有枯枝的樹無聲矗立,一陣風吹過來,她不由覺得有點冷。
“鬼鬼祟祟在幹嘛。”
這低沉一聲,如平地驚雷,在她右耳畔炸了。
阮銘瞪大眼睛回頭。
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睡眼惺忪,臉色寡淡。
她從小窦性心律不齊,那顆心高高提起又落下,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被吓了一下。
“哎,”常殊傑躲了一下,沒躲過,“你幹嘛踹我。”
阮銘帶了氣,不由自主分貝很大,“誰叫你吓我!”
懷裡的小貓被她一嗓子吓得嗷嗚了一聲。
“哪來的?”
常殊傑這才發現她還揣了個小動物,窩她衣服領裡,她長長的頭發散落下來,擋住了小貓一半的臉。
他伸手把她發絲往旁邊撥了撥。
小貓完整一張臉就出現在他眼前。
也是奇怪,他的眼睛盯着小貓的眼睛,小貓就安定了下來,隻是也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他長得比阮銘還高半個頭,就隻能半彎着腰和小動物互相打量着。
阮銘垂眼,就隻能看到他硬茬茬的發。
她一邊胡亂的想着,為什麼這個人比她高,她卻總是看他的頭頂。一邊胡亂的答着,“垃圾堆裡撿的。”
常殊傑自然不信她鬼話,但隻是“嗯”了一聲。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鼻尖,低低的喚它,“小貓”。
阮銘不滿,“人家有名字的,叫妮妮。”
他彎腰彎得累,直起身來,眼睛對上阮銘的臉。
她正半蹙着眉,鼻子微微皺起,嘴巴不滿的往一邊嘟起來。
常殊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角浮起一點微笑,他“嗯”了一聲,看她的眼睛,順着她的話,重複了一遍小貓的名字。
“妮妮。”
一時間,阮銘感覺自己心跳如雷。
她别過眼,把小貓抱得更緊了一點,“你,你這麼晚提個大袋子,幹壞事啊。”
常殊傑無奈,“倒垃圾。”
隔得如此緊,阮銘這才看到他穿了一身黑白格子睡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絨服。
但她覺得一點也不違和,也不邋遢。
怎麼說呢,還挺好看的。
常殊傑有他自己的氣質。
阮銘:“我散步路過,看到你,就準備跟你打個招呼。”
常殊傑丢完垃圾,轉頭,就看到不遠處從一輛黑車下來,他并未留意,隻是下車的人一閃而過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如名家的字,筆筆中鋒。
讓人很難忽視的美麗。
但常殊傑并未戳穿她的謊言。
他隻是說:“還散嗎?”
阮銘笑嘻嘻的問他,“你帶零錢沒有?”
常殊傑摸摸衣服口袋,“帶了。”
“那走吧,還是去淮河旁的小賣部,陪我買包煙。”
阮銘一般都是幹脆利落的捏破爆珠,從來不咬破。
她低着頭,用手擋火。
缭繞的煙霧從她嘴裡吐出,在她眼前聚攏又飄散。
“你來不來一根?”
她打開煙盒,誠摯邀請。
常殊傑抱着妮妮,搖頭。
他目光遙遙的,發現上次有人擁吻的巷子旁停了一輛黑色的車。
江浔的巷子又深又多,車是開不進去的。
這是輛黑夜裡隻要有點光,漆身也會閃光的好車,常殊傑成績好、記性更好,他幾乎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
這輛車他見過。
阮銘正笑着逗他懷裡的妮妮玩,看到他望着遠方默不作聲,擡起頭問他,“怎麼啦?”
常殊傑斂下眼皮,“沒什麼。”
她轉頭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好像是巷子旁停着一輛車。
阮銘有點近視,看不清,她努力眯着眼睛看了會兒,還是看不出來什麼,就收回了目光。
但就在這時候,那車突然打亮了近遠光交替。
然後安靜的晚上,它滴了一聲,燈蓦然息掉了。
阮銘好奇心大盛,拉着常殊傑,頑劣的說,“我們悄悄過去看看吧,怎麼樣?”
隻是車燈亮的那刻,常殊傑就看清了,也記起了。
這輛車,他和王皓打架那天,他也曾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