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支着頭,垂着眼看向那睡顔如天使一般的女人,語氣裡帶着一絲戲谑。
“還準備裝醉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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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不自覺抖動了一下睫毛。
陸年之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她的心上。
若是仔細聽去,還能聽到她此刻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睜眼還是繼續裝暈,這是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
就在林晚糾結的時候,陸年之再次開口。
“回家。”
這句話是沖着司機說的。
兩個懶洋洋的字卻像是一條毛茸茸的貓尾巴掃過林晚的臉頰,她抿了下嘴,迅速睜開了眼。
又猝不及防地闖入了陸年之晃動的眼眸中,對方佯裝幾分冷漠,又帶着幾分探究。
見她睜眼直起身子,又冷哼一聲,放下支撐的胳膊,卻還是大剌剌地看着她。
林晚雙手疊在一起,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總算讓自己恢複了片刻的冷靜。
做戲要做全套。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說:“奇怪,我剛才不是在吃飯嗎,怎麼到車裡來了。”說罷自顧自地背過身去,手伸向車把手,“那就不打擾陸總了,謝謝你,再——”
車門紋絲不動。
林晚又使了一下勁:“再——”
依舊打不開。
林晚隻得尴尬地攏了一下額前的劉海,回過身去沖着前面的司機讪讪地笑笑:“麻煩師傅開個門讓我下車。”
司機早在陸總上車的時候就得了命令,直接鎖上了車,就像是提前預料到這位女士要開車逃跑似的。
可他畢竟是陸總的司機,誰說話也沒有陸總說話好使,隻得将背挺直,一副“别為難我們這種打工人”的悲壯神态。
司機不理她,林晚預見到了這種情況。
沒關系,隻是前任而已,這年頭誰還沒個前任呢。
林晚隻得轉過頭去,面上的表情已經淡了下來:“陸總到底想怎樣。”
聽着這聲刺耳的“陸總”,陸年之眯起眼,緊緊抿住的嘴唇終于開口:“地址。”
“什麼?”
“你住的地址。”
“謝謝陸總好意,我可以自己回去。”林晚偏過頭。
透過車窗,她看到不遠處常桐桐和幾個同事拎着包在路邊等車,後面幾個明顯喝多的男同事勾肩搭背腳步踉跄。
剛剛好像就是陸年之拒絕了常桐桐要送她回家的要求,不由分說直接提溜到了車裡。
“地址。”
陸年之仍是重複着這句話。
算了。
若是此刻她下車,剛好與同事們打個照面,本來平日裡大家在辦公室裡就愛八卦,此時若是她從陸年之的車裡下來,更不知道要被傳成什麼樣了。
免費的車不用白不用,正好還省個打車錢。
如此想着,林晚坐正身體,報了個小區的名字,末了又補了一句:“謝謝師傅。”
是故意說給陸年之聽的。
陸年之的表情在聽到林晚報出小區名字後又片刻的松動,片刻後,他揚了一下下巴示意:“開車吧。”
林晚坐在密閉的空間中,從來沒覺得空氣是如此稀薄,隻得坐得盡量離陸年之遠一點。
幸好陸年之也沒有再跟她說話的意思,兩人識趣的扮演着不熟的“老闆”與“下屬”的戲碼。
靜谧的時光,讓林晚覺得更加難熬。
她幹脆偏過頭去,看着車窗外不斷向後的風景。
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雨,先是一滴一滴打在車窗玻璃上,後來彙聚成蜿蜒的“小溪”順流而下。
車穩穩停在昏暗狹窄的小路前,車鎖解鎖,林晚順利打開門。
裹卷着雨的潮濕氣體迅速鑽進彌漫着冷氣的車内,林晚猝不及防深吸一口帶着悶熱的空氣,大步跳下車。
今天發生一切都像一場夢,周遭萦繞着微醺的氣息,讓林晚有一種仍在夢裡還沒有醒過來的錯覺。
她雙手擋在頭頂,冒着小雨三兩步邁上積了水的台階,濺起的水滴再次黏附在她的小腿上。
“林晚!”
身後,陸年之的聲音低沉卻帶着一絲急迫的沙啞。
林晚扶着大門口破舊的鐵門,猶豫了兩秒,還是轉過身去。
台階下,陸年之舉着一把黑色的傘,路旁昏暗的黃色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依稀清晰的看到密成一條線的雨順勢落下。
他的金框眼鏡反射着一圈光暈,白色襯衣挽在手腕上,他隻站在那裡,卻像一幅破碎的油畫。
良久,陸年之才緩緩開口,那句一直哽在心口的問題伴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在這個雨夜擴散開:“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