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甘四,東都。
裴應惟今日早早将奏折批閱完,懷裡緊緊揣着一個淺碧色緞繡水仙花荷包,叫人備了馬,匆匆往宮外趕去。
柔和清風拂過湖面,引得湖中荷葉輕搖。
裴應惟下了馬車,仔細整頓了一下衣裳。
今日他穿了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發上别了淺色玉簪,舉止間自帶一種如松如竹的卓然氣質。
“打攪了,裴某來尋崔姑娘。”他說完,将一直攥在手裡的荷包遞給守衛查看。
“裴公子是嗎?我家小姐前些日子特意吩咐過,”守衛小心的又将那荷包歸還于身前氣質卓然的男子,俯身向後退了一步引道,“公子請。”
“曲鳴,給公子引路。”門後站着的一個小童聞言立馬探出身子來,學着大人的動作,有些笨拙的向裴應惟行了禮。
“不必多禮。”裴應惟見他生的可愛,俯身擡手免了他的禮。
“公子這邊請。”稚嫩的聲音在前面引着路,努力邁着大步子小跑着往前走。
“哇!”小孩腳底忽的離了地面,吓了一跳。
裴應惟看他跑着累,趕着往前緊邁了一步,将人抱到了自己的懷裡。
“哥哥抱着你往前走吧,你負責指方向,我負責趕路,這樣我們都能快一些,你看怎麼樣?”
小孩子心下被裴應惟抱的舒坦,又覺得這個哥哥說的有道理,睜着圓愣的星星眼點了點頭,一隻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另一隻手認真指着方向。
“這裡。”
“前面左轉。”
稚嫩的聲音在路上此起彼伏,偶爾還附上裴應惟的幾聲低笑聲。
“你是跟着阿娘來這邊幫忙的嗎?”
裴應惟方才仔細觀察了眼前這個小孩子,身上衣着顯然不是富貴人家的樣式,但卻對崔府了如指掌又能在府上自由出入,如此也就管家或者在府中比較有威望的下人家的孩子能說的通了。
“嗯。”
小孩子努力點了點頭,脆生生的開口道:“我是跟着阿娘一起來的,阿娘......”
懷中的小崽還要說,卻被一聲溫柔中卻透露着明顯的驚喜的女子的聲音打斷。
“裴公子?”
崔小娘站在院子花叢旁,此時手中澆花動作也随着女子緩緩擡頭而停了下來。
院子玉蘭早已綻放,女子衣着白玉蘭散花紗衣站在樹下,身邊簇擁着萬千花朵,微風浮動她的裙紗時,便如天境仙女下凡般美麗。
崔小娘認出了人,轉身輕手放下了花澆,嘴角帶着笑意,朝裴應惟走來。
“崔姐姐!”
童稚的聲音從懷中傳來,将呆站着的人喊回了神。
懷裡的小孩子掙脫的厲害,他俯身緩緩的将人放到了地下,就見眼前的小人剛一着地就一蹦一跳的朝面前的女子身邊跑去。
“小峥,慢些跑。”
她聲音細細的,溫涼如水,開口柔聲同孩童說。
孩子玩鬧的厲害,兩隻手拉着作勢要同她玩耍。
“一會陪你玩好不好。”
裴應惟看着女子蹲下身來,眼神中盡是溫柔,玩笑着擰了捏了小孩子圓圓的臉頰後,“你先去找阿娘,保證一會就去陪你。”
“嗯!”
軟糯的聲音再起響起,“拉勾勾。”
裴應惟上前走了幾步,在二人面前停了下來,低頭便見到崔小娘莫名被小孩子方才的話逗笑,滿是寵溺的擡起了手,和小孩子做起了拉勾。
院中又一次微風拂過,一朵白玉蘭旋轉落下,跌入崔小娘的懷裡。
她看着小孩子的身影越來越遠,才放心的回過頭來,輕聲開口道:“原還以為,裴公子不會來找我了。”
女子柔和清冽的聲線,如一泓清泉緩緩注入裴應惟的心田。
“是在下的錯。”
他的聲線溫潤,飽含愧疚的答道:“近日實在抽不開身,叫崔姑娘久等了。”
裴應惟低頭看着她,像是緊張似的,唇角繃成了一條直線。
“不礙事的,裴公子能來,我很開心。”她尾音帶着鈎子,害羞的低下了頭。
院中一片花海在陣陣搖曳中翩翩起舞,素馨剛從管家那領了新到的布料回來,一腳還沒邁進來,就被院内如畫般的景色看呆了。
良才女貌,天造地設,若非……
直到險險被腳底的石頭虛絆了下,才堪堪回過神來。
離開時,又掇了一眼,歎了口氣,才舍得離開。
院中二人聊的投入,未發現身後的異樣。
***
“在下來的路上,心中多有忐忑,生怕私自來尋裴小姐會不會惹家父生氣,又或者會被當成浪蕩子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