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挨着學術報告廳的博物館員工通道往外走,岑淼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在一點點回暖。
岑淼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博物館的冷氣開得仿佛比太平間還足,隻穿了一件工裝背心的岑淼完全扛不住凍。之前在東館展廳做文物掃描的時候,她還能通過不斷動彈讓身體發熱,但剛剛在報告廳安靜地待着,沒多久她就凍得指尖都發紫了。
‘嗯?怎麼又下雨了?’
岑淼站在門廊下有些頭疼地望着天空。
本來夏日逢驟雨也是常有的事,天氣預報本來就會有偏差,可她現在非常不情願再回到冰窖一樣的博物館,想着要不在附近逛逛,卻又被潑天的雨困在了廊下。
心情變差的岑淼從口袋裡掏出荷氏薄荷糖和煙盒,她剝開糖衣将薄荷糖塞進嘴裡,然後抽出一根細煙含在嘴裡。
薄荷糖配煙、薄荷糖配冰美式、薄荷糖配伏特加......
這些都是爽點很高的岑淼摸索出來的特殊癖好。
她需要強刺激,才能感受到來自大腦皮層真實的興奮反饋。
“啪嗒——”
“啪嗒——”
屋外攜帶着雨的大風讓岑淼的打火機連續兩次都沒打上火,她站在原地氣得一跺腳,不死心地擡起另一隻手來擋住風。
就在這時,岑淼身後的員工通道内傳來故意壓得低沉且嚴肅的男聲。
“女士,這邊不是吸煙區。”
岑淼被這平地驚雷般的呵斥聲吓得一哆嗦,身體向後轉去、想要看清來人的同時,她含着細煙的嘴自然而然地微啟,一直未被點燃的煙靈巧地甩落出去。
岑淼還未來得及伸手去救,淩肖大步一邁閃到了她面前,同時彎下腰來伸手抓住了細煙。
面前仿佛從天而降的男人保持着彎腰拾煙的動作,卻又昂起頭來,盯着岑淼揚了揚眉毛。
“這個,”淩肖将手裡的煙用拇指和中指捏着,又用食指抵着轉了半圈,像是挑釁似的對她晃了晃說,“沒收。”
岑淼居高臨下地看着态度嚣張卻眼帶笑意淩肖,不易察覺地用後槽牙咬碎了嘴裡還沒化開的薄荷糖。
淩肖也不等她做出反應,将煙收進掌心後,他就直起身問道:“講座還沒結束呢,你怎麼就急匆匆地走了?”
岑淼不答反問:“你不也提前出來了?”
“我是看到角落裡一個殺手打扮的女生急匆匆地跑出去,仿佛接到了同夥的緊急命令似的,”淩肖雙手抱臂交叉、歪着頭但語氣嚴肅正經地說,“為了本館的安全,所以我特地出來确認一下。”
‘哼,果然是中二少年。’
盡管心裡這樣想,岑淼還是如實回答淩肖,她是因為受不了博物館的冷氣才出來的。
淩肖這才意識到,岑淼垂在身旁雙手一直捏着拳頭,原來是因為身體過冷失溫的反應。
“你等我一下。”
丢下這簡短的五個字,淩肖轉身大步流星地跑進員工通道,接着拐進一個安全出口,就迅速消失不見了。
岑淼能預料到他大概是幫自己拿衣服去了。但當淩肖将Versace的機車皮衣遞給她的時候,她還是不免有些震驚。
“你大夏天的帶皮衣出門嗎?”岑淼雙手接過皮衣穿上,同時态度誠懇地道了聲謝。
跑得急匆匆的淩肖幹咽了口唾沫,以此來掩飾自己不穩的氣息。
“呵,這是我常備在辦公室的外套。因為博物館為了保護文物,展廳空調溫度一般都設在二十攝氏度,所以我們都會在辦公室留有備用的衣服或者毛毯。”
“哦,這樣啊。”
岑淼伸長胳膊,讓手從寬大的袖口中露出來,她用指尖将袖緣捏在掌心,仔細觀察了一下已經恢複肉粉色的指甲蓋。
“謝謝你的外套。你什麼時候下班?下班前我把衣服還你。”
淩肖不答反問:“你以前參觀過南城博物館嗎?”
岑淼有些拿不準自己下午在博物館東館走馬觀花般地浏覽,在淩肖眼中算不算參觀,她遲疑了一下。
淩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
“裡面的講座還有十幾分鐘結束,結束後我要去還一下錄像設備,然後......”淩肖在岑淼疑惑的眼神中挺直了一下腰闆,他扯了扯身上那件鮮紅的南城博物館志願者小馬甲,“本南城博物館金牌志願者淩肖,可以義務為此次來訪的南城大岑淼同學提供講解服務。”
獨剩一人在風中淩亂的岑淼心煩意亂地捋了捋頭發,她不是太想單獨和淩肖逛博物館,雖然她也說不清這種抵觸感是源自哪裡。
但她顯然也錯過了開口拒絕他的時機,岑淼現在回憶,隻記得自己大腦當時應該是宕機了。
看到學術會議廳陸續有人出來,岑淼裹緊了淩肖的外套向館内走去。
淩肖果然沒讓她等太久,廳内的人還沒完全散場,還好設備的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岑淼。
“南城博物館的東館是按朝代分設的展區,西館是按照藏品門類分的。今天下班前,我們大概隻能逛一個館的兩層樓了,你想去東館還是西館?”
“西館吧。”
聽從岑淼的取向,淩肖直接跳過了一樓的青銅器、琺琅器等金屬器類,帶着她去了三樓的書畫與織品類展區。
整個講解的過程,淩肖幾乎全程都在岑淼右前方的位置引導她,當她在參觀熟悉的國畫展區時,淩肖察言觀色岑淼在哪幅畫作前駐足,他就會停下來詳細地介紹。
“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麼南城大學設計學院沒有工筆畫專業。”
面對岑淼沒頭沒尾冒出來的這句話,淩肖提供了額外的講解服務:“因為南城大總體偏理工科類大學,A以上的文科和藝術專業隻有新聞與傳播。”
“嗯?你們曆史學院沒有嗎?”
“曆史學院隻有曆史系是B+,我們考古系隻有B”
淩肖沉思了幾秒又說,“你是北城人吧?北城大學的考古系就非常厲害,我們直接差了它兩個檔次。”
岑淼沒淩肖那麼擅長接話,她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就轉頭将注意力放在文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