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喘不上氣,休息了一會兒,床邊的架子上點了幾根蠟燭,燭光在白日裡閃爍着,微弱的看不到。
“西爾,你要,要幸福,爸爸不想你以後嫁給不喜歡的人,不管是純血巫師還是混血,甚至是麻瓜,隻要你喜歡的,就勇敢去做。爸爸不能當你的後盾了,但爸爸會永遠,咳咳,永遠保護你。”西格蒙說完,就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休息,急促地呼吸。又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家人們,仿佛要将他們刻在眼睛裡,永不磨滅。
西爾維娅眼眶通紅,手裡攥着魔藥,指節都攥的發白。她沉默着,和母親一起坐在床邊依靠着,看着西格蒙。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逐漸黯淡下來,架子上的燭光越來越耀眼。仿佛是受不住這燭光似的,西格蒙感覺自己無比地疲倦,眼睛再也沒有睜開的力量了,緩緩閉上了雙眼,然後,再沒有睜開過。
西爾維娅感受到自己另一隻手裡握着的那隻熟悉又幹瘦的手,那隻扶着自己學走路,教自己揮舞魔杖,會永遠溫暖自己的那隻大手,逐漸冰涼,寒意從指尖一直爬到心頭,跌落下去。她終于是不能再忍耐這無法呼吸般的痛楚,晶瑩的淚水從眼睛裡一直源源不斷地流出,順着下巴低落到墨色的被單上洇開一片憂郁的波紋。
不管做了多少努力,她還是沒能對抗命運,失去了她的父親。
西弗勒斯·斯内普走進格林格拉斯墓地的時候,告别儀式還沒有開始。天色昏沉,人們站在郁郁蔥蔥的樹林裡,穿着一襲黑衣,仿佛是誕生于中世紀的傳達着隽永的沉默的油畫。
他擡頭張望了一下,和他一起來的盧修斯·馬爾福在一走進來的時候就被幾個家族的人圍住,無非是說些場面話,畢竟硬要追溯族譜的話,馬爾福家族和格林格拉斯家族也算是親戚。斯内普隻能自己一個人站在這裡,他今天本可以不用來,但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腦海裡突然湧現出西爾維娅精緻動人的身影。斯内普跟西爾維娅自第一次見面起已經認識将近兩年了,從來沒有見到她哭過。這個還稚嫩的,應該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卻總是這樣的堅強又倔強,絕不讓人看到她一絲一毫的脆弱。斯内普卻突然像是看到了西爾維娅哭泣的樣子,像一隻受傷的小獸,把自己緊緊抱住,封鎖自己的内心,不想讓任何人進去。
所以他來了,其實斯内普也很愧疚,一開始答應幫西爾維娅熬制魔藥,除了盧修斯·馬爾福的請求外,他也隻是想挑戰自己能否達到旁人都無法觸及的高度。随着時間推移,他也是真的想要幫助西爾維娅,可他的經驗太少了,這樣一份魔藥,最後的那份半成品就是他現在最高水平的作品了。斯内普隻是個普通的學生,他救不了西格蒙·格林格拉斯,也救不了西爾維娅·格林格拉斯。
西爾維娅就站在父親的棺木旁邊,扶着虛弱的母親,她的臉色發白,金發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澤,手指扶住母親的肩膀,在黑衣的襯托下格外蒼白。她木然地向每一個前來悼唁的人鞠躬表示感謝,臉上幾乎沒有表情。看不出悲傷,看不出痛楚,就像一個已經被苦痛劈頭蓋臉擊打後無望的人。
斯内普走上前去,把花放在棺木前,他看向西爾維娅,西爾維娅也直直看向他。魔藥沒有起作用,但西爾維娅還是十分感謝斯内普的,總之她和斯内普一起熬魔藥的那些日子裡,至少讓她有了希望。西爾維娅轉向母親,向母親介紹道“媽媽,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斯内普微微向維妮·格林格拉斯點了點頭:“希望您節哀順變。”
維妮·格林格拉斯同樣回禮:“我們都十分感謝斯内普先生,謝謝您做出的努力,格林格拉斯家族永遠記得這份恩情。”
斯内普有些愧疚,他看着眼睛裡沒有光彩的西爾維娅,心裡感到難過。反而是西爾維娅勉強撐起一個笑容:“謝謝你,西弗勒斯。”
斯内普心裡一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微微點了點頭。
告别儀式舉行的很隆重,随着儀式的結束,前來吊唁的賓客們也都紛紛離去,盧修斯·馬爾福本想來帶着好友一同離開,但斯内普卻搖了搖頭,盧修斯看向斯内普看着的方向,心裡有了想法,他沒再堅持,拉着自己的未婚妻納西莎·布萊克一起走了。
維妮·格林格拉斯和瑞安·格林格拉斯、卡莉歐碧·格林格拉斯都在送賓客,或者處理一些後續事務。西格蒙·格林格拉斯的離世,對格林格拉斯家族來說是一個轉折點,是就此沉落,還是保持榮耀,這全要看新一任家主瑞安·格林格拉斯的魄力和能力。換句話來說,現在對格林格拉斯家族,是一個決定命運的關頭。
西爾維娅孤獨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麼,她今天真的累了,忙着幫媽媽和哥哥招待其他純血家族的人,幾乎沒有時間悲傷。隻有在之前見到斯内普的那一刻,她才會想起仿佛跟她隔離一個世紀,但卻又近在咫尺的那些學校時光。暑假過後的新學期,她和斯内普也不用再每周在有求必應屋相聚熬制魔藥,一切仿若回歸到了原點。
“西爾維娅,”聽到低沉的聲音,西爾維娅轉過頭去,發現斯内普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我,我還是想說,我很抱歉,沒能…”
西爾維娅搖搖頭,撫了撫發絲:“沒有,西弗勒斯,我真的很感謝你,很感謝你的幫助。”她的眼睛有些暗淡,那美麗的蜜糖棕色,有星星閃爍的眼眸在這一刻不再明亮。
“總之,”斯内普有些說不出話來,他突然覺得這一刻很尴尬,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去和西爾維娅對話,“節哀順變,别,太難過了。你父親肯定也希望你還是原來那個西爾維娅。”
“不用那麼堅強,西爾維娅,你已經很好了。”鬼使神差般,他又說了這麼一句話。
西爾維娅的淚水突然一下就沖到了眼眶,像一潭深深的湖水,倒映着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身影。“謝謝,西弗勒斯。”她的聲音裡含着滿滿的悲傷,淚水洶湧而出,滑過紅紅的鼻尖,一滴一滴不斷地落下。她用手臂捂住臉,無聲地哭着,這是她自父親去世以來的第二次哭泣。
斯内普有些手足無措,他想從身上掏出手帕給西爾維娅擦擦眼淚,卻發現自己沒帶手帕或是紙巾。他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把西爾維娅攬住,讓她把臉藏在自己的胸膛裡,輕輕摸了摸西爾維娅的頭。西爾維娅才将将到他肩膀,待在他懷裡,小小的一個人,斯内普任由西爾維娅把他的胸前哭濕,遮住她從不輕易流露的脆弱。
“哭吧,你可以在任何想哭的時候任意地哭。”